允实淡淡的看了一眼湖面说：“我们该走了。”

简昧回眸看了一眼允实。

这一眼，就是这一眼，允实后来数十年都无法忘记那个眼神，漆黑的眸子带着水润的雾气，那里面是怜悯和不忍，当所有人看到的是任务和效率时，他看到的是众生。

允实在那双眸子里，看到了，冷漠的自己。

简昧轻声说：“对不起。”

他跳到了湖里，副本里的天气不算热，湖水的冰冷刺骨的，扑腾出来的水花发出很大的声音，像是回荡在允实的心里。

木然的站在岸边，没有任何言语可以描绘出此刻的心情。

他是医药世家的大公子，他未来是医师，那个拯救伤患与危难之际的医师，可简昧不是，但此刻跳进水里的，不是他，是简昧。

湖里的简昧有些费力的拖着一个男孩从水里出来，他浑身都湿透了，还往外面吐了一口湖水，不断的喘着粗气。

允实半蹲下身，试探了一下男孩的鼻息：“死了。”

简昧的身子僵了一下，仔细看的话，允实发现这个孩子好像在抖，没错，简昧的身子在控制不住的发抖，当他抬起头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允实不自觉的安慰他：“看开一点。”

简昧却深呼一口气，他扑在男孩的身边，开始做心脏复苏的急救，双手交叠按压男孩的胸腔，动作整齐而又规律。

允实愣了一下：“在做什么。”

简昧开口，嗓子有些哑：“救他。”

允实沉默片刻，开口：“他已经死了。”

他不明白简昧为什么要这么执着。

不过是一个平民而已，而且和本次的任务五关，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我刚刚拉他的时候，他还握了握我的手。”简昧的声音没法再保持稳定，像是小声的呐喊，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他说不定还有救呢。”

他和允实，是生活在两个世界的人。

或许在这里，平民的性命轻如草芥，但在地球，但在他的国家，人没有高低贵贱之分，他们从来没有一个说法是，这个人没有利用价值就果断放弃。

简昧在这个世界生活了快两年，他以为自己已经慢慢的要融入了，但今天才发现，他不能，他做不到，他没法见死不救。

允实开口：“你这样也只是在浪费时间……”

简昧蹲下身子来，给小男孩渡气，他的胳膊非常的酸，但是没有停下动作。

就在允实准备再次开口时，一直昏迷的小男孩忽然咳嗽了一声，他吐出了湖水来，心脏也慢慢的恢复了心跳，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露出了迷惑的目光。

简昧露出笑容来：“醒了！”

允实愣在了原地。

简昧对这允实开口，很激动：“你看，他醒了！”

允实听着简昧有些沙哑的声音，心中忽然升腾起一股很复杂的情绪来，从以前到现在，他们家族，甚至是他见到过的治愈系神官，每个人都在谈价值，每个人都谈利益，神官们的精力是有限的，大家都高高在上，从来不会为一些轻如草芥的蝼蚁俯首。

这是对的，还是错的？

他不知道，他没有答案，他生来拥有的力量与其他人不同，很多人都想从他的身上获得最高的利用价值，他也只是被利用的一环而已，如果没有神力，他也会变成蝼蚁，如果成为了没有神力的蝼蚁废物，就会给家族蒙羞，无用的废物还不如死掉。

这是兄长，甚至所有人看向他时，目光无声传达的信息。

将别人的伤痛转换给自己，他痛吗？他当然痛，可是痛也必须忍耐，没有人会在意这些，如果不好好的努力练习的话，他也不过是个无用的废物，不会有人理会。

允实开口，声音有些苦涩，他说：“为什么一定要救他？”

简昧听到他的话后一顿，然后抬起头，像是不理解为什么会有这种问题，他有些无奈的笑了出来说：“因为他需要帮助啊。”

……

简直是无用的善良。

允实的脑海浮现出这句话，但他的心里，却冒出了清浅的，不可抑制的喜悦，最后连唇角都勾了起来。

就好像是，他其实也一直在等这句话一样，以前在等，现在在等，一直都在等。

没有人会不想被救赎的。

就算百无一用，就算没有利用价值，也能够被拯救，这样的安全感是每个人心底最渴望得到的，而如果能有这样的后盾的话，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允实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说：“走吧，去森林外面找情报员。”

他的话音刚到一半，缓过劲儿来的小男孩抬头的，他看向两个人说：“你们要找情报员做什么？”

简昧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