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以往的仇恨没那么容易消散，也仅仅是大人之间的纠葛，来日方长，可以静待时机。更何况，生孩子便会夺去她半条命。

老龟想到这儿，顿时觉得挨的那几拳也没那么难受。它默默地闭上双眼睡觉，只当是今天未曾见过云峥。嘴里念叨着：“生老病死，听天由命！”

海巫是云峥见过的最奇怪的生物，明明长着人类的模样，却成了鲛人一族颇有声望的巫师。

云峥的脑海中关于海巫的记忆全部浮现眼前，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不停地闪过，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时至今日，她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哪一件都和海巫有着脱不开的干系。但好像坏事都是别人做得，海巫只成为故事中的旁观者。

可往往，这种旁观者，才是最可怕的。

等到云峥慢慢上浮，游到峭壁上的岩洞，黑黝黝的洞穴内冲出来了一群活蹦乱跳的小鲛人。

他们有着红色的鱼尾，模样相貌和皎朔十分相似。云峥看了不免有些迟疑，心想着，这究竟是谁家的孩子。

又或者，他们是海巫培育出来的下一代继任者。

鲛人内部的纷争她不想干预，但那些和皎朔相似的面庞，紧紧的抓取她的目光。

小鲛人们熙熙攘攘的围做一团，在岩洞外头游了几圈后就变得透明，他们最后化作一圈一圈的泡沫消失不见，只有游曳在外的笑声久久不散。

云峥目睹这一切觉得不可思议，这究竟是现实还是幻象？看着小鲛人们消失不见，她觉着好像是自己孩子走丢了，心里难受极了。

她不禁起了怀疑，给鲛人们接生的海巫，真的是纯良无害的吗？

如果眼前看到的都是虚妄的假象，那么从雌鲛肚里出来的鱼卵，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被接生者宣告了生与死。

葬身于猛兽之腹，不过就成了用来掩盖杀戮的借口。

海巫的秘密究竟是什么？要躲到这样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她凝视自己的小腹，无数的猜测涌上心头。

人类和鲛人，生出的不一定都是鲛人，有可能是人类，也有可能是鱼首人身的怪物！

“进来吧！”

洞内发出的呼唤打乱了云峥的思路，她定了定神，将那些莫须有的念头从脑海中驱出。

云峥循着岩洞内微弱的光缓缓前行。

摸索着鳞次栉比的岩壁，她的心绪无比混乱。

海巫背对着一团蓝色火焰席地而坐，面前的幽火不散不灭，旁边的透光鉴中映照出她岣嵝的身影。

“我想找你问一件事！”

云峥的问题说出口，却没等来海巫的回答。

倒是那一团诡异的幽火像是长了眼睛一般，不怀好意地环绕住云峥，继续生出雀跃欢腾的蓝色火苗。

海巫在朦胧的光亮之中睁眼，视线定格在云峥的腹部。

沙哑的声音宛若破旧的风箱，在幽深的岩洞内突然响起。

“已经很久，没有人类来找我接生了。”

一句话里头蕴含了好几层意思。

第一种猜想，海巫是个人类，很早以前做过接生婆的职业。第二种猜想，鲛人一族以前有过与人类交.配的先例。海巫曾经亲自为人类接生过鲛人。第三种猜想，海巫是个鲛人，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变成了垂垂老矣的妇人，她需要新生的鲛人宝宝的生命来维持自己的寿命。

无论是哪一种猜想，单单拎出来套在海巫身上都不太合适。但将它们结合，事情突然变得无比可怕。

云峥一孕傻三年，想不明白个中道理，只捂着肚子踟蹰不前。

“我想问，我的孩子……”

透光鉴的身影由海巫变成了云峥的背影，她的腹部好像有闪闪发光的物体在躁动。

那些围绕着云峥的淡蓝色幽火转悠了好几圈，最后猛然的扑向海巫面前燃烧殆尽的灰屑。

顿时幽蓝的火焰熄灭，被翻搅的灰烬拼成了一个显目的字眼。

【死】

第二十六章

任凭岩洞内的海水翻涌，但地面上的灰烬构成的死字却不动分毫。

云峥问的问题，海巫已经用幽火告知了她答案。

她盯着地面上那个令人绝望的符号，久久不能回神。

“怎么会这样？”

海巫盯着云峥的肚子，仿佛要用视线将她穿透，瞧一瞧潜藏在内里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回去吧，皎朔在外头等你！”

海巫终于出声，但告知的消息却不是云峥想要听见的答案。

不过总算，皎朔来了，她不必一个人独自承当这份噩耗。

云峥通体冰凉，那淡蓝色的幽火仿佛把她全身的力气抽干，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直到肚里的孩子猛地踹了她一脚，她才回过神来，向着洞口渐渐靠近的身影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