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情权臣悔不当初(76)
倘若再存不出一点冬膘来,岂不辜负了这么些奇珍。
小郡主挣开他的魔爪,一张软嫩的脸板板正正,蹙着眉头控诉道:“不许掐我。”
白偏墨与楚流光竟是一个德行,只是小郡主与他却全然不那么熟络。
她虽打心底里与这么个表兄亲近些,却一时不好在他面前太过放肆,只能嗔怪地凶他一眼。
若是换作楚流光,恐怕绝没有这样的机会善了。
白偏墨在傅长凛如有实质的目光里淡淡一笑,仍旧镇定自若地自包裹中取出干粮架在火焰上烘烤。
这火力极猛,不过片刻功夫便煮开了水。
傅长凛矮身凑近篝火旁,才盛了一碗出来递到小郡主手中,忽然听到远山之外头狼的又一声长嚎。
接着便是此起彼伏的追随声。
傅长凛在这冬猎场上纵横多年,近乎是下意识分辨出了这一声与先前的微妙差别。
狼多是聚群而居。
在这重山深雪之上,最可怖的威胁绝非来自凶狠的猛虎,而该是成群结队、狡猾难缠的雪狼。
方才那一声嗥叫,分明是头狼在集结狼群,这是倾巢而出围捕猎物的前兆。
傅长凛远远望一眼嚎声传来的方向,目光中悄然爬上三分忧虑。
围猎场中杀机暗藏险象环生,朝廷为所有入场者下发了焰火。
朝廷八千禁军尽皆守在场外,一见焰光便会即刻发兵救援。
今年楚流光未曾入场,便是因着守在场外统御八千禁军,专司救援。
楚流萤自然晓得这一点。
她捧着那碗清澈滚烫的水,垂眸轻轻吹了吹碗口蒸腾的热气。
三人静默许久,却没有等到远山外求救的信号。
这焰火做了顶好的防水防潮,且每人手中至少有三支,应当没有哑火的情形。
如此看来,远山外那群狼所围捕的大约只是鹿群抑或猛兽一类。
楚流萤今日总也心神不宁,经了这一遭反倒略微放下心来。
总归围猎场中没有伤员便是最好,倘若身上的口子泛出血腥味来,只怕不知会招致怎样的猛禽恶兽。
小郡主心中悬着的一块石头放下一些,才终于咂摸出一点饿意。
白偏墨将手中烤得酥脆的千层油油旋烙饼递到她手中。
天和城中面食鼎盛,与江南鱼米相差迥然,却意外很得小郡主欢心。
三人气氛古怪地潦草用过了午膳,又将煮开的山泉水灌满水囊。
那雪兔被随手搁置在篝火旁,却竟老实得像只家兔一般,温驯乖怂地烤着火。
小郡主已将这雪白的软团子摸索得一清二楚。
她虽喜爱,却架不住前路艰险,不便再带着这么个胆小易惊的小家伙。
楚流萤将它放在丛林边缘,只见它鬼鬼祟祟地探了探头,便转身钻进雪丛深处去了。
皇帝随口指的仙鹿虽不算少见,却远非轻易能够猎得。
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已算得上深入,再往里走,未必再能遇上这样平坦遮风的好地界。
小郡主起身取了弓来,侧首时高束的墨发被山风微微扬起:“接着走罢。”
傅长凛为相多年,早不是当年那个一心夺魁锋芒毕露的少年人。
他顾及小郡主体质孱弱,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糯糯,再歇上一会罢,也好教这马缓上一缓。”
朝廷驯的军马一日可行近千里,今日雪路虽艰险,却远不到伤及马匹的程度。
白偏墨正欲开口,立时便收到傅丞相暗含警告的目光。
他扯谎的模样实在太过镇定坦荡,小郡主一时竟有些分辨不出真假,却不乐意再与他待在一处。
她肩上仍背着弓箭,向白偏墨遥遥招手道:“偏墨哥哥,我们往四周走一走罢,找找哪里有鹿的踪迹。”
因着是临王晚来得女,楚流萤在同辈人中总是年岁最小的一个。
除却宫里那位小皇子楚端懿需得唤她一句姐姐,旁的男男女女都要较她年长许多。
幼时这位小祖宗一向只认自家的大哥哥与二哥哥,顶多再凑上一位极合她眼缘的长凛哥哥。
而今倒随着年岁渐长懂事了许多。
倘若那位傅相好友、玩世不恭的封子真此刻在场,约摸会含笑调侃她“到底有几个好哥哥”。
白偏墨全然无法推拒这样清澈明朗的眼神。
他入这围猎场本是为夺魁而来,而今却发觉似乎竟也没有那样热切。
白偏墨回身取了弓箭,在小郡主清明的目光里走进她身边,含着极轻淡的笑意应道:“好。”
他略侧了侧身,极谦谨地向傅长凛作揖道:“还劳傅相守好营地,多看护着些篝火。”
小郡主懒洋洋地抻了抻腰腿,阖眸深吸一口林间清冽爽朗的风,脚步轻快地往深林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