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胥赋(129)

作者:大木闪闪 阅读记录

林之倾仍有些在意他的伤势,两手虚搭在李胥腰侧,忆起早些年,自己也曾背井离乡,从钱塘举家搬至到盛京,那时即便人人赞颂她高迁,家人们眼巴巴的盼着能领略一番盛京的繁华似锦。可林之倾的心却平静无澜,如一谭深不见底的死水,内里积满了厚重的腥臭淤泥。

她以为自己一向心如止水,才会不喜不嗔,可方才短短一瞬,林之倾喜不自禁的内心似要欢脱地从胸口一跃而出,脑中闪过数不清的滑稽念头,她想在瀼都的冬日里堆雪人,打雪仗;想围在火炉边,一面吹气,一面小心剥去烤熟的地瓜皮;想在冰面上撒花奔跑……林之倾明明最怕寒冬腊月,而此刻这个白雪皑皑的季节倏然成了她的心头至爱。

李胥看她伏在自己肩头,半天不见回应,顿时心如擂鼓,忐忑的试探道:“兰若,你若是心中不愿,大可坦诚相告,瀼都的确是个苦寒之地,与盛京天渊之别……”

话音未落,林之倾嘟囔着问道:“瀼都会下雪吗?湖面上会结厚厚的冰吗?”

李胥一时语塞,缓了半刻,笑道:“会!还能凿冰钓鱼。”

闻言,林之倾蓦地一下直起身,神色严肃凛然,替李胥掩好被角后,丢了一句,“我这就去写解官书……”,便急匆匆跑出了主屋,那欢快的小碎步,踩得石板蹬蹬作响,宛如一曲高歌猛进的战鼓。

李胥倏地一愣,嘴边抑制不住的笑意渐渐蔓延,铺满整张面庞,这笑靥舒展真诚,卸去伪装粉饰,不掺杂算计较量,只是最纯粹的情绪流淌。他单手撑在床架上,摇摇晃晃站起身,脚落地那刻,仍有些虚浮无力,李胥一路蹒跚,移步至书案前,摊开笔墨,修书一封,命人即刻送往瀼都。

盛京一切如旧,歌舞升平,纸醉金迷。这日,大理寺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衙役们虽与她有过几面之缘,但今日一见,总觉得来着不善,故暗中喊来了卞春来,以期缓和些紧绷的局面。

卞春来从内院走来,脸上带着笑,仔细一瞧,似乎与平日里见惯的谄笑略有不同,他抬手作揖,道:“下官有失远迎,望燕大小姐恕罪,不知您是来报官还是有旁的要事特来找人相商?”

“林大人可在府衙?”燕漪压着火气,但眉梢眼尾的不虞之色早已昭然若揭。

“大人在偏厅批公文,大小姐,您这边请。”

卞春来举止得体,朝她作了个请的手势,便在前头引路,燕漪忍不住抬眸打量了一番,只因心中实在焦躁难安,再无余力追究其他旁事,便不再将卞春来反常的恭敬之举放在心上。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公堂,沿着外廊,进了内院,又一个小拐,逼仄的小径到了尽头豁然开阔,半敞的偏厅与天井相连,光线充沛,又闹中取静。

卞春来正欲通报,却被燕漪挥手阻止,随即又借故打发了他,卞春来整个人少了几分生气,像一具规矩懂礼的行尸走肉,空洞木然的双目回看了一眼,不敢多说一言,背过身,踮着谨慎的小步,默默走开。

燕漪从吏部马不停蹄的赶来,压抑在心底的无措、彷徨、浮躁和不安,经过这一路反复不断的翻滚搅和,原本蓄势待发的埋怨苛责,却在见到眼前之人的那刻,轰然倒塌。酝酿良久的情绪演变成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悲愤,泛上鼻尖眼角,她揉了揉双眸,上前问道:“兰若为何要辞官?”

林之倾笔下不停,翻过一页卷宗,指尖在字里行间游走,只淡淡应道:“做官有什么好?担惊受怕不说,还又累又穷。”

“这是实话?”

燕漪逼近至书案前,消瘦的身影却挡住了大半光亮,投射下与其身躯截然不同的庞然阴影,笼罩在林之倾的眼前,她依旧没有抬眸,阖上案卷,提笔蘸墨,一面颔首回应。

燕漪终是忍无可忍,她满腔的不甘无处发泄,面对不温不火的眼前人,犹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上,既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复,又被轻巧的化去了力道,她一把夺过羊毫,冷声道:“林大人既然决定辞官了,又何必兢兢业业的在这里摆架势?!”

林之倾抬头,眸底泛起冰冷的水色,没有急于夺回手里的羊毫,反倒饶有兴致的反问道:“吏部的调令一日未下,本官就仍是大理寺卿,批阅公文乃是我的职责所在,少将军何出此言?”

燕漪懒作口舌之争,亦深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遂单刀直入道:“我不知道殿下私下里同你说了甚么危言耸听之辞,但无论如何,辞官一事大可不必,还望你三思。”

“此事我心意已决,少将军不必再费口舌。”

“是因为狝苑里发生的事吗……?”燕漪欲言又止,沉吟半刻后,她环视四下,见此地无人打扰,便大胆放声道:“我会守口如瓶的,我发誓一辈子都不会往外吐露半字,如违此誓,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上一篇:黑化救夫(女尊) 下一篇:东宫宠婢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