麟台风波录(248)

作者:轻微崽子 阅读记录

“该睡了。”陆观沉声道。

宋虔之挣了一下想起来,反被陆观捂住眼睛,紧绷的神经一瞬间松弛下来,陆观的掌心温暖干燥,这一下倒真觉得困了。宋虔之耳朵里隐约听见陆观与许瑞云低声交谈,慢慢放下心来,任由山间虫鸣扑了过来。

第一丝光照在脸上,宋虔之几乎立刻醒了过来,他在陆观腿上一动,陆观也醒来了。

羊圈外渐渐有人说话、走动,没过多久,有妇人抱着比她的身子还大的簸箩走来。十数名獠人手持兵器,盯着这些俘虏一个个低着头,串在一起,双手不得自由,只能勉强合掌抓住糍粑。

看守用土话交流,俘虏们都听不懂。

照宋虔之的想法,匪首今天会见柳知行。结果从日出等到日落,没有人被带出去。傍晚时一阵暴雨突如其来,整个羊圈被雨冲得泥泞不堪。

陆观把宋虔之拥在怀里,雨水从他的脸滑到宋虔之脸上已经温热。

周先郁闷地坐在旁边,不断把袍襟捞起来拧干。

人们纷纷挤到墙边,徒劳地躲雨,这羊圈没有屋顶遮掩,即使坐在墙下,一样会淋雨,不过风小一些。好在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盏茶功夫又已亮晴,阳光倾洒在人身上,烤得每个人暖烘烘的,天黑之前,众人已经连人带衣服全烘干了。

一天里只有一顿糍粑,而且每人只有一个,大概是为了防止俘虏吃饱了会逃跑。

宋虔之不仅担心等行动的那天会不会大家身上都没力气逃跑了。

“哥哥们身上有的是力气。”许瑞云白天还和宋虔之待在一起,看清楚了宋虔之面相贵气,样貌好,又细皮嫩肉,心中有了数。这怕不是什么寒门子弟,态度也大为转变。

“许大哥,此举一定要一次成功,否则只有一起死在山里了。”这时天已经又黑了,山里的獠人今日倒没出去作妖,外面吵吵嚷嚷,獠人在吹奏不知名的乐器,寨子里的女人盛装打扮,围着篝火在跳舞,一直跳到近半夜。

宋虔之脑袋扎在陆观胸前,睡得迷迷糊糊之际,听见女人的哭叫声,那是他能听懂的语言在叫“救命。”

夜风呜呜,羊圈中的男人们个个垂着头,柳知行手指扎进肉里,他手掌出血,自己却浑然不觉,只是茫然地把面前的泥地盯着,眼睛瞪大,仿佛要把地面瞪出个洞来。

这天晚上宋虔之先叫来鲁宁,大略跟他说好分工,只要柳知行被带走,余下的人先按兵不动,等到外面看守被放倒之后,大家再出去。

“大人放心,小的最拿手便是逃命。”鲁宁咧嘴一笑,“是小的命不该绝。”他一笑,露出两颗大金牙。

敢在宋州已乱的情形下来南部铤而走险,这帮商人和船工绝不会是胆小之辈。

翌日快到晌午时,靠在羊圈里昏昏欲睡的柳知行被人粗鲁地提着后领子,割断他手脚的绳索要带出去。

那夜让人欺负了去的年轻人浑身哆嗦地看着柳知行。

柳知行被拽出去的瞬间,仿佛下了某种决定,他通红的双眼毅然决然地离开那年轻人,跌跌撞撞的背影竟有几分大义凛然。

其间柳知行再也没看其余任何人一眼,他略略佝着背,如同一只母鸡在保护小鸡一般,藏住怀里的那把刀。

柳知行被带走后,看守从墙头往里看了看,见没有引起太大骚动,继续靠在墙上和同伴叽里咕噜用土话聊天。

靠在墙上假寐的周先睁开眼,与许瑞云对上眼神,周先割断许瑞云和他两名手下手脚的绳子,先行一步翻出墙去。

过了一会,许瑞云神色松下来,朝手下做了个手势,三人先后翻出去。

陆观拔出匕首割断宋虔之手脚上的绳索,宋虔之正要起来,被陆观按得坐下。

宋虔之:???

“别动,待着。”

宋虔之想说话,陆观却吻了上来,虽只是以唇碰了碰宋虔之的额头,宋虔之整张俊脸通红,垂下头,不敢看其余人的脸色,抬起一条手臂遮住发红的脸,等他放下手来,陆观面前已经只有几个人还没有脱缚。

突然,羊圈外响起说话的声音。

陆观的身形顿住。

宋虔之后背发麻,他听得分明,是獠人在说话,人还不少。

☆、正统(肆)

外面传来短促的几声相同发音,应当是守卫在呼唤他们的同伴,是在找被周先他们放倒的那几名看守。

宋虔之下意识去摸靴子,突然想起来他的匕首给了柳知行。

陆观就地在尚未脱缚的几个人中间坐下。众人下意识将手藏到背后,紧紧靠墙坐着,互相挤着。

獠人土话叽里咕噜了几句。

墙头上探出半个头,肤色黧黑的獠人从墙头看了一眼,眼角余光瞥见一截断裂的绳索,他眼中现出疑惑,歪着头一想,鼓突的眼一下子瞪大,乱叫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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