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眼画师(55)

作者:鸠枝 阅读记录

“早去早回。”苏远按了按太阳穴,感觉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也不是什么大事……”张梓淇站在原地迟疑了许久,才抬起头,问了句,“苏远要不你和我一起去吧?”

“好,等我进去穿件外衣。”苏远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房间。

张梓淇怔住了,这时他才注意到苏远只穿了一件薄薄的单衣,初春的早上呵一口气都是白的,还有雾气,苏远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站了这么久,话都没吭一声。

张梓淇牵着苏远走了有挺久,苏远只觉得所去的地方越来越苍凉,越来越偏僻。

直到张梓淇顿住脚步。

他们站在一座挺大的府邸前,面目狰狞的石狮子屹立在门的两旁,见证了这座府邸所有的荣辱兴衰。

府邸是破败的,门有一边坏了,朱红的漆斑驳褪色,一眼望去,院子里的各种野草参差不齐,春天才刚冒出个头,它们便肆无忌惮地霸占了整个院子。

“里面有野草,不过没关系,直接走过去就好了,顶多有点痒。”张梓淇对苏远说。

苏远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于是张梓淇拉着苏远淌过野草林,走到廊下。

走到廊下基本就可以窥见这座府邸的大厅了,大厅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是梁上依稀可见的彩绘以及屋檐上精美的木雕,无不彰显着过去的荣华。

现在天色基本已经大亮,张梓淇抬起头,莫名竟觉得有些晃眼。

“这是哪?”半晌,苏远终于忍不住开口道。

“我家,曾经的相府。”张梓淇从他背的行李里取出一个碗和一壶酒,以及纸钱香烛若干。

“今天是我爹的忌日,只好来这里拜拜他。”

张梓淇蹲下身,倒了满满一碗酒,道,“你喜欢喝酒,就先喝点酒吧,反正你一那么抠门的人也要不了多少钱。”

张梓淇把这碗酒悉数倒尽,才掏出火石,点燃香烛,蛮横地插/在了地上。

张梓淇觉得自己是不喜欢自己的父亲的,虽然这种想法很是不孝。

张梓淇和父亲之间的交流十分之有限,一个月见面的次数都是寥寥无几。

所以在张梓淇心中父亲只是一个——严厉而不好接触的大人的形象。

只是等到在天阙处父亲教他上课以来,他才开始慢慢了解他的父亲。

不是一个老古板,更不是一个只会板着脸教训人的大人。

他会在课堂上讲些课外知识,他引经据典,能从孟子说到老子,也能从儒学说到汉武大帝。

他会因为张梓淇或者别人回答对了他的问题而高兴,也会因为有人上课不听而生气。

他甚至还有一次因为多喝了些酒而耽误了上课的时间……这也是张梓淇第一次知道原来他喜欢喝酒。

他从一个苍白单薄,只有古板,严厉几个标签的形象渐渐饱满,渐渐像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像一个父亲而不是几个形容词。

张梓淇虽然对这种现象颇为欢喜,却也不得纳闷——堂堂一国丞相,为何会在这个山沟沟里当教书匠,而且还是这最没人听的一节课的教书匠。

一个孩子的决心与毅力是可怕的,张梓淇下定了决心要问,还真就被他整理出了些眉目来。

那是南洛三年,因圣上的国号是熙宁,又称熙宁三年。

事情正当从此处说起。

那时张梓淇刚刚被老头带走正好一年,同何萱三人流浪到富庶的江南。

那年出了个大事,叫熙宁变法。

那时皇帝听从丞相张相的建议颁布了一系列的法令,而最初熙宁三年颁布的是募役法,保甲法。

江南富庶,交钱而不服兵役的人比比皆是,至于保甲法,张梓淇对此有更直观的印象。

保甲法的内容是这样的:将乡村民户加以编制,十家为一保,民户家有两丁以上抽一丁为保丁,农闲时集中,接受军事训练。

张梓淇站在不远处的高坡上,百无聊赖地眺望着不远处训练的农民。

“张梓淇你看啥呢?”何萱不喜欢张梓淇,所以在他面前从来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

“那边训练的农民,据说是新颁布的法令,保甲法。”

“保甲法?”躺在地上的老头眼睛唰得亮了,“走,去看看,说不定今晚红烧肉和糖醋排骨都有着落了。”

“我想吃糖醋里脊……”何萱不满地哼哼。

“都行都行。”老头抓着张梓淇和何萱就往山下跑。

现在是正午,正好是歇息的时间,训练的保丁们三五人一组窝在树下乘凉。

其中一个大汉最壮实,他是头头,所以理所当然地坐在最大的那颗树下。

“这位兄台,你好。”一手牵一个娃的何之栋对大汉打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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