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知走到一半，突然被身后的乌尤伸手拽停。

姜守守回头，见乌尤侧着头定定看着某处，便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她看到了沈易云。

姜守守觉得那一霎那，心跳似乎突然漏了一拍，紧接着太阳穴突突蹦了那么两下。

沈易云……也会出现在此处么？

姜守守定定地站着，看见沈易云正在对面那架楼梯上，与几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子一边说着话一边拾级而上，脸上是笑着，不过似乎并不开怀，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些弧度，看着大概是个开心的样子，再细姜守守就看不清了。

花妈妈走了几级台阶，发现身后忽然没有动静了，回头见两位公子都愣愣地站着，侧头看着某处，她又连忙折了回去。

“姜公子乌公子，这是……”

没等她说完，姜守守打断她道：“方才对面楼梯上那几人，可都是这里的常客？”

花妈妈想了想，问：“公子说得可是刚才上了楼的庆小侯爷？”

姜守守：“就是方才凑在一起上楼的那三五个年轻男子。”

“那就是了，庆小侯爷可是咱们这里的贵客。哦！跟两位公子一样，也是喜欢听曲儿，每次夜莺儿搭台，小侯爷都会来捧场的，出手么，也是当真阔绰。”花妈妈热情道，顿了顿又说：“不过庆小侯爷的脾气倒是……公子若是想与他结交的话，花妈妈怕是不太好帮忙……”

“没，没想认识，就是随口一问。”姜守守笑了笑，又问：“楼上唱歌的姐姐，叫夜莺儿？”

“是呀。”

“唔，好听，可与这歌喉相配。想来，也一定是个大大的美人儿。”

可惜的是姜守守并未见得夜莺儿的真容。

那夜莺儿戴了个面纱，只看得见眉目如画，一双柔情媚眼仿佛饱含了千言万语。

她怀里抱着一把琵琶，轻拢慢捻地弹着，温婉温柔的歌声便从那面纱之下悠然而出，飘散开来。

姜守守特意让花妈妈给自己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再要了一壶温酒。

酒来得很快，就着那如水般的歌声，姜守守仰头饮下了一整杯温酒。

她轻轻地闭上了眼。她看到了在大漠的黄沙里，在那漫无边际的暗蓝色天空下，自己枕在阿娘腿上，听着阿娘轻轻地哼着不知名歌谣的情形。

记得有好几次乌尤都听得偷偷掉了眼泪，姜守守那时候还笑话她是个爱哭鬼。现下她自己鼻子正泛着酸，眼圈微红，眼眶里两颗晶莹泪珠滴溜溜打着转，乌尤却没笑话她，而是将一把剥好壳的瓜子肉放在她的手心。

低头卷了几粒瓜子送入口中，姜守守嘎巴嘎巴地吃了起来。吃着吃着，她渐渐觉得鼻头似乎没有那么酸了。

一曲唱完，夜莺儿抱着琵琶站了起来，弯腰鞠了一躬之后转身，准备下台。

“哎！怎的才将将唱了一曲就要走人？”台下忽然传来一个男子声音。

夜莺儿顿住身形。

姜守守顺着声音看去，看见了说话之人身边那个熟悉的身影。

那说话的这人，便就是花妈妈先前说的脾气不好的那个庆小侯爷了。

花妈妈本来正在别桌招呼着，见状连忙迎了上去，“哎呦，哎呦，小侯爷可千万莫恼。小侯爷有所不知，我们莺儿呀，这几日得了风寒，嗓子不好啦，需要休息调养，今晚便只唱了三曲儿。”手里的帕子在庆小侯爷胸口轻轻一甩，“过写日子等莺儿的风寒病彻底好了，小侯爷再来听个够，可好？”

“好什么好！”那庆小侯爷忽然一声大吼，“有没有点眼力见？看看，看看！小爷今日可是带着我最好的几个哥们儿来的，就、就就就只给人家听一曲？”摸出厚厚一叠银票，“啪”，甩在桌案之上，“别废话赶紧的，给小爷继续唱，银票有的是。”

转头看了看台上站着的夜莺儿，花妈妈的表情有些为难，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夜莺儿忽然转身，重新坐了下去。

那青葱般的手指在弦上轻轻一拨，又继续唱了起来。

庆小侯爷这才作罢，哼笑一声，端起酒杯，对身边几个“好兄弟”敬了敬，随后仰起头，将酒一饮而尽，大喊一声：“痛快！”这才重新坐下。

姜守守目睹全程，见沈易云从头至尾一言不发，只是默默端坐着，偶尔抿上一口酒。

她忽然觉得心里有一点犯堵。

因为她下意识地觉得沈易云应该会做点儿什么，但是他没有。

曲子唱到一半，夜莺儿忽然猛烈地咳了起来，而且越咳越重，那纤细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

这一变故让零碎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台下的客人纷纷仰头，望着台上那瘦弱的身影。

花妈妈也忍不住站了起来。她本想上台去，走了半步又朝庆小侯爷坐的位置望了一眼，见他面色紧绷，目光肃然。犹豫片刻，她还是摇了摇头，重新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