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念桃花+番外(17)

府尹两字咬得尤其清晰。

老狐狸。

张冼往书斋去的时候,脸色阴沉的很,心里头早把陈汝明骂了十万八千遍。

再过三五天,他功曹完事,就让阿晚去帮夫人写帖子。年后家中大朗将娶妻,家里大小事务还需个识字的人帮忙,他早把阿晚的活计安排到了年后,一切都计算井井有条……如今不幸被陈汝明横插一脚,张冼心里头跟压了块石头似的。

张冼负手走入书斋,学生们顿时噤声,假做奋笔疾书的模样。张冼不是博士,不好训斥什么。只在角落寻到了少年的踪影。

直楞窗透着些许天光,隐隐约约投在少年白皙的脸上。

他素来安静,不与周遭多语。张冼原本以为他生性腼腆,后来发现却不是。他专注时是极专注,心无旁骛地抄上一整日也不成问题。不做事时,待人接物不卑不亢,礼数周全,有超脱同龄人的沉稳。

这时,阿晚不知看到什么,掩嘴轻笑。

“笑什么?”张冼撩袍落座在一旁。

阿晚赶紧敛了笑意,正身做礼。

张冼道不必拘束,探头看向阿晚手上的卷宗。

只见那是一个药方,上面记录着府尹曾于孟夏染风寒,从府库中取朴消、牡丹、当归、大黄、桃仁、厚朴、桔梗、人参、赤芍、茯苓、桂心、甘草、牛膝、橘皮、父子、虫、水蛭等十七味药材。

张冼看卷上字并无错漏,问:“怎么了?”

“字没问题。”阿晚讪讪,“只是此方名为‘久不产三十者方’,是妇人用的……”

张冼明白过来,忍不住噗嗤一笑,方才的阴霾一扫而空。

此事不难解。府尹杜襄子嗣困难是公开的秘密,偶尔中饱私囊、给自家夫人补补身子也不是问题。只是用风寒的名义开妇人方,未必太猥琐了些。

若不是仁济堂弟子来眷抄,他们也都会蒙在鼓里。

张冼清了清嗓音,叮嘱道:“这些文书都是密档,不得妄议。”

阿晚忙道:“在下明白。”

张冼接着又将他抄眷的那些文书翻了翻,看着纸上清秀的字迹,只觉赏心悦目。

可惜这少年是仁济堂的人,否则这等好字,若去赴考,随便也是个秀才。

“你可知,这凉州都督府的都督?”观赏片刻,张冼忽而道。

阿晚顿了顿,笔尖在纸上晕出一滩墨。

“不知。”他摇头。

张冼笑道:“是九殿下齐王,等他哪日来了,我寻时机让你拜见。即便领不了公职,能入亲王府做事也不赖。”

阿晚“哦”了一声:“我听闻都督府都是亲王们遥领的职,并不真正来。”

张冼摇头,“其他府大多是这么着,但我等不同。凉州府东指京师,西达戎番,乃军事要冲。殿下又领了河西道行军总管的衔,为大将军,咱们地界上尽是军府。这么几重关系,殿下省不了每年来几趟。”

阿晚捻了捻纸上的凉州二字,微微一笑:“都督原来还领军衔,听起来很威风。”

第22章 冬去(二)

“可不是。”张冼手扣案几,“殿下两年前在北地以二百越骑奇袭北戎牙帐,助大军收复北地,被加封了凉州都督和河西道行军总管。”说罢眸光一闪,问:“你知道过去谁才有这荣誉么?”

那眼神颇有几分八卦的意味。阿晚忍住笑,垂眸说“不知。”

张冼左右张望,低声道,“自然是太子殿下。太子当年随圣人南征北战,领了头一份功劳。可如今看,齐王殿下军功更甚,恩宠可想而知。所以啊,你得把握机会。”

阿晚自然要谢张冼,而后又不得不再强调,他只想安稳做个医家弟子。

张冼无奈地摇摇头。转念一想,这孩子毕竟才十六岁,不懂前程。日后慢慢劝就是了,没有人是不爱仕途的。

他将新送来的卷宗交给阿晚,吩咐一二。却发现眼力越发吃力,天色忽而暗沉,学生惊呼:“下雪了!”

两人同时望去,风雪说来就来,夹着些许冰渣子,砸得屋顶啪啪作响,张冼站起身,拂了拂衣角,吩咐道:“风雪来了,回家去吧!明日再抄。”

阿晚摇摇头:“张参军先去,我再等等。出门时舅父叮嘱过了,若今日大雪,等铺子落了栅再派人来接我。”

眼看着风雪越来越大,张冼走了,当值公廨三三两两地下值,学生见了,也纷纷离去,只余阿晚一人。

他拨弄灯芯,挑亮灯火,目光又落在卷宗上。

张冼新送来的是都督府点卯的卯册,册上头一个名字就是齐王裴渊。都督无需点卯,但卯册上记录了他在府的时间。

阿晚起了兴致,一个个地数。从年后开印起数到仲冬,齐王在府天数竟然超百日。看来张冼所言不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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