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离村子不远的一处寺院,日日施粥救济,衣食不济的流民都聚集到了周围。
晚云来到寺院里的时候,施粥的棚子外面早已经挤得水泄不通。她虽力气不济,但胜在个子小,瞅着缝隙使劲钻,还是钻到了前面。
可惜到底来得太迟,等她好不容易看到了盛粥的大瓮,分粥的僧人却说今日的粥已经施完了,让众人明日再来。
流民们登时起了一阵抱怨,但也不敢造次,只得纷纷散去。
晚云此时也已经十分饿了。她眼巴巴望着僧人们抬走的粥瓮,不由想起在那深山中的宅子里吃到的东西,情不自禁地咽了一下口水。
那位阿兄,昨夜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晚云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一袭白衣,手执长剑,在月下泛着清冷的光。
然后,他手起剑落,一口气将恶狼斩杀,凭一己之力吓退群狼。明明是一场恶战,那衣裳上却从头到尾干干净净,无半点血迹。
所谓谪仙,不过如此。
并且,跟着他还能吃饱肚子……
晚云不由地又咽了一下口水。
想到这些,再看看四周,她只觉恍如隔世。
晚云有些后悔。
他看上去虽然说话冷淡,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既然能救她,还给她东西吃,可见是个好人。如果那时,她再厚脸皮一些,赖着求他收留自己,会不会他兴许就答应了?
但想了想,这念头又收了回去。
母亲教她要做一个有骨气的人,既然自己在他面前颇有骨气地倔强了一把,扭头就走,那么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解决吃饭的事。
晚云摸了摸瘪下去的肚子,垂头丧气地转身离开粥棚。
寺庙周围到处搭着棚子和地铺,乱糟糟的,上面坐着躺着的,都是跟她一样无处可去的流民。
晚云还看到了一些尸首,不知道是病死还是饿死的,连裹身的草席都没有,就这么被人从铺盖里拖了出去。旁人就这么看着,目光平静而麻木,只在经过身边的时候下意识地退了退。
对于疫病,晚云知道许多,她父母就是这么走的。
这病传染极快,她母亲不过是在外头跟人说了两句话,回家之后就病倒了。所以待在人多的地方不是好事,一个不小心,自己也会得上。而一旦得上,没命也不过两三天的事。
晚云正寻思着该往何处去,忽然,听到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小娘子,你几岁了,父母何在?”
第9章 春来(九)
晚云回头,见是一个中年妇人,矮个儿,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双眼却冒着精光。
妇人身后,还零零散散跟着两个男子,看上去也是流民,也将眼睛盯着她,颇有不善之感。
晚云防备心起来,不搭理她,扭头走开。
那妇人却跟上前来一把扯住她袖子,道:“怎话也不答就走?你是来吃粥的吧,看你独自一人走来走去找不到,我知道何处还有,跟我来,我带你去。”
晚云虽然饿极了,却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忙甩开她的手,道:“我不吃粥,我要去找我父母!”
说罢,钻进人群里溜开。
一口气走出好远,晚云再往后望,那些人没有再跟来。
她的心稍稍放下,循着一条人少的路,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
但堪堪经过一处屋舍残垣,突然,土墙后面蹿出一个人影来。
晚云一惊,转身,却发现身后不知什么时候也堵上来一个人。她知道事情不妙,一面跑开一面大喊大叫,但对面两个成年男子终是无济于事。
未几,她被反剪着手捉住,一个麻袋套下来,后脑一记闷棍落下,世界归于混沌。
晚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等她悠悠转醒,只觉身上冷得很,似乎是躺在野地里。
手脚都被结结实实地捆着,她丝毫动弹不得。
不远处,有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光照透过脸上的麻袋纹理,晚云辨认出来,那是有人在烧火。
而与之相伴的,是戏谑的笑声。
“……三嫂今日干得不错,这女童看着细皮嫩/肉的,定然好吃。不似那些饿得半死的,骨瘦如柴,剥干净也没几两肉。”
“呸,你以为那几两肉容易得?当下谁不知道我等吃人的事,莫说孩童,大人都不敢落单。能找到个好下手的已经难得了,你还敢挑?”
听这声音,晚云想起来,正是先前搭讪的那妇人。
这些人的话,让她登时惊恐交加。
她原本以为这些是人贩子,捉她来是要将她卖了。如今听上去,竟是要吃了她?
身上登时汗毛立起,晚云心头沉下,猛地想起自己今日挤在那些流民之中的时候,曾听有人说要管好自家孩童,小心被贼人掳去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