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番外(13)

作者:离儿 阅读记录

“哥哥这是休假了吗?”徐湛反手关掉书房的门。

郭莘苦笑着:“是啊,瞅我爹不在家,才敢回来找你。”

徐湛促狭一笑:“有所耳闻,还未请教郭兄,在茅厕门上贴了怎样的‘千古绝对’,能惹先生这样的鸿儒大家……拍案惊奇。”

“只是应景之作,难登大雅……”郭莘搔首羞愧道:“上联是:天下英雄豪杰,无不低头屈膝。”

徐湛喷笑出来,一扫先前低落的情绪:“那下联呢?”

“嗯……”郭莘又搔首踟蹰片刻,才小声说出来:“世间贞洁烈女,纷纷解带宽衣。”

“……”徐湛哭笑不得,顿时明白了先生的心情,哂笑道:“应情应景,果然绝对!我再给你加一横批‘天地正气’。”

“妙!”郭莘惊喜道:“你这样的大才子,都说是绝对了,我爹竟让人给我撕得粉碎,我哪还敢回家呢。”

徐湛扶额流汗。郭莘是郭淼的独子,比徐湛年长两岁,谈到他,徐湛都不禁替先生头疼。郭淼是博文广识的大家,学识渊博,文章卓著,与当朝鸿儒韩宽并称“郭韩”,是读书人中最为尊崇的名士。相传他六岁通背四书,十岁能述文赋诗,十二岁时所作的《白鹿潭》名躁全国,至今流传。

然而这世上偏偏有种悲剧叫做子不类父,他的独子郭莘,虚龄十八,却仍是个白衣童生,莫谈才识,连一部《论语》都背不完全,与常人相比尚不能够,何况父亲郭淼。

郭淼夫妇极疼爱这个儿子,从小任意放纵,便养成这样一个受不得羁绊的纨绔子弟,不爱读书,只知道习武和玩乐,当郭大才子终于醒悟到“纵子如杀子”这个常识的时候,已经为时晚矣。打也打得,骂也骂得,就是教不得,教不会,生逼得这大才子黔驴技穷,将他扔到书院修身养性去了。不求成才但求成人吧。

郭淼曾对徐铭宏说,要是有子像徐湛一般,他睡梦里都会笑醒了,如果说郭莘是不堪雕琢的朽木,徐湛就该是璞玉了。

郭莘仍是一副没心肺的样子,傻乐着,拉徐湛出去玩。徐湛是喜欢和他一起玩的,他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心性未泯,又从小缺少玩伴,便珍视每一个真心待他的人,也从不在意直谅多闻这类的屁话。

“瞧你书读得,一脸痴像,我爹非要把你雕琢成书呆子。”郭莘捶了捶徐湛的肩膀:“你饿了吗,哥带你逛集市,下馆子去。”

“我可出不去。”徐湛苦笑着摇头:“你爹是给我出了道难题啊。”

徐湛向郭莘解释了始末。郭莘同情他,将他扮成小厮模样偷偷带出去,竟被下人拆穿,一起被禁足在家里。郭府的下人早领教过这小祖宗的斤两,是从不敢在他身上松懈的。

一连三天,郭淼没有回来过,而徐湛一直吃住在郭府没有离开过,管家告诉他,老爷在府衙忙,让他安心留在家里读书。徐湛这才明白自己被禁了足,不乖乖背了这程文,乖乖读书应试,是别想离开这里了。

郭莘则逃了学在家陪伴他,当然,陪伴他也只是借口,郭莘逃学一向喜欢找借口减轻自己的负罪感。

想到这里,徐湛威逼利诱将他赶回学堂,又将自己关在书房中,翻开躺在桌上的程文,一篇文章五百个字,三篇也并不多,可心里烦躁抵触,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恍恍惚惚又是半日过去,徐湛感到饿了,合上书本要去花厅,好在郭淼没有在饮食上克扣他的,每到饭点就会有人喊他去用饭。

刚打开门,迎面险些撞上管家郭顺,郭顺是个细细长长的中年人,与郭淼年纪相仿,身长脸长,又穿一身青色长袍,其他下人穿布,他却穿绸的。郭顺抬着手正要敲门的样子,正撞徐湛出来,忙陪着笑脸道:“小相公,老爷吩咐让您去府衙,车在外面备着了。”

徐湛心里一慌,说有东西落在屋里,先生的书籍也要摆放好,便让郭顺和车马在外面等候,自己逃回书房,将房门关严。拾起桌上的程墨哗啦啦翻开,一目十行看着,文辞句读用力往心里灌。

约不到一刻钟。郭顺敲门来催时,徐湛才恋恋不舍的搁下书,目光还要挣扎着扫去最后一眼。

韫州府衙在韫州城西南隅,坐北朝南,皇帝曾经亲临,又多次接到过圣旨,几经前人翻修后,布局多路,院落数进,算的上整个大祁最阔气的府衙。

到达府衙时天又开始下雨,闷雷滚滚,狂风大作,他们的伞骨折断,油纸在风里飘摇。幸而有衙役打伞出来接他,才不至于淋得太狼狈。

徐湛被衙役带着,穿过仪门,大堂,经过戒石坊,石坊上书“公廉”二字,两旁分别书: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为民父母,莫不仁慈,勉尔为戒,体朕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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