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日江山+番外(181)

作者:离儿 阅读记录

梅林曲径通幽,林中有一小亭,隔绝了外界纷扰,心也一下子静下来。

慧音一指面前的蒲团:“坐吧。”

徐湛盘腿坐下,整了整衣襟。

“十几年前,有传闻说令慈在三圣庵削发为尼,你的兄长也来过这里,最终失望而归。”

徐湛环视四周竞相绽放的梅花,回答说:“我与家兄不同,他寻的是树,我寻的是花。”

“你这孩子,是来跟我打禅机的?”慧音问。

徐湛起身揖手施礼:“晚辈不懂什么是禅机,只是有诸多困扰,想求问法师。”

“若是关于令慈,就不要问了。”慧音说。

徐湛摇头:“是关于我自己。”

“愿闻其详。”慧音说。

“为什么所有人都阻拦我过问母亲的事?”徐湛补充:“包括您。”

慧音轻笑,眼角的纹路更深了:“你知道的。”

徐湛想了想,的确有些明知故问。又换了问题:“我该怎么做?”

“你已经很累了,何不试着放下呢?”慧音说。

“如果放不下,又该如何?”

“阿弥陀佛,万事皆有因果,恶业自有恶报。佛教人懂得悲悯,学会宽容,你明知我会教你如何,何必有此一问。”慧音布满皱纹的眼睛依然平静深邃。

徐湛坐回蒲团上,轻声道:“我知道了。”

从三圣庵出来,徐湛眯眼望了望刺眼的阳光,料峭的风从领口钻入,他低头紧了紧衣领登上马车回府。

“王侍郎的回信。”常青递给他一个信封。

徐湛拆开看了看,便扔进火盆子里烧成了灰烬。

“说什么?”常青问。

“托词不肯见我。也罢,反正是要爽约的。”徐湛苦笑了一下,命常青备好笔墨,又修书一封:“尊舅台王鹤山先生钧起”,让常青亲自送到。

第二日便有了回音,王廷枢愿意见他,并约在当日下午的三圣庵。

王廷枢是个身材高大挺括的中年人,方脸长须,相貌堂堂。他负手立在三圣庵梅林的亭子里等待徐湛,料峭的风掀起他的衣袂胡须,他却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徐湛驱步上前,一揖到地:“令部堂在此等候,是学生的罪过。”

“昨日信中一口一个舅舅叫的亲昵,今日怎么了?”王廷枢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眸中似怒非怒:“我看你身姿挺拔、面色红润,与信中所述形态,差的远着呢。”

徐湛垂头苦笑:“舅舅恕罪,见您一面太难,徐湛只好出此下策。”

王廷枢并无暇与他计较信中内容,反是问他:“这么着急见我,是来认亲的?”

“什么也瞒不过您。”徐湛尴尬的笑了说:“却有一事求问于您,不知当问不当问。”

王廷枢耐心不多,蹙眉转身欲走:“那就不要问。”

“王部堂!”徐湛拉住王廷枢的衣袖,肃然道:“整个京城,知晓家母当年冤情的,恐怕只有您了!”

王廷枢沉默了一阵,沉声道:“你一个晚辈,没资格过问。”

“但我有密折专奏之权,也有家中旧仆的供状,您若甘愿背这个黑锅,我即日上本弹劾,一本不成上三本,闹到您愿意开口说出真相为止。”

面对徐湛的突然翻脸,王廷枢平静深沉的眼睛终于有了一丝怒意:“你就丝毫不在乎令慈的声誉?”

“家母的声誉早已遭人尽毁,我只想还她清白,告慰她在天之灵。”徐湛声音低闷:“我可以为此赔上一切,甚至搭上性命,王部堂,你上有老母下有妻儿,你可以吗?”

王廷枢攥紧了拳头,直想撸起袖子将眼前不知死活的混账小子臭揍一顿。

离开三圣庵时,常青悄声问他:“您在信中到底说了什么?”

徐湛沉着脸说:“我告诉他,他不见我,我便随母亲去了。”

常青张大了嘴,刚要说话,便见徐湛快步走下了台阶钻进马车,整个人散发怒意,只得将后面的话咽下,不敢再追问其他。

郊外的官道旁有一片延绵十里的草场和一条清浅的溪流,离林家在京郊的庄园不远。大地回春,冰雪初融,融化的雪水顺着溪流匆匆流淌,这里景色清幽,常是官家子弟跑马游玩的地方。溪流对过是一片树林,襄儿带着丫鬟在林子里荡秋千。林知望兄弟则坐在草地上看着男孩子们骑马撒欢。

沿着河岸一前一后奔驰的两骑,正是徐湛和林旭宁兄弟,徐湛这一年来骑术越发精进,□□枣红色的爱驹也格外出色,蹄声如雨,飞快轻盈。

只见前面一人拔转马头,踏入冰凉的溪水中,水花四溅,瞬间湿透了外衣。

“徐湛,你有病啊!”林旭宁勒住马缰绳,原地兜转:“太冷了,快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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