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璋伸手捋了捋傅竟夕额前的碎发，满脸疼惜地看着他的思思，小姑娘只是愣在那里，没有什么反应, 看似平静, 可赵璋还是看出她平日灵动的眼神里竟然都变得黯淡了下来。

“思思, 说来都是先生的错, 是先生有负你爹的嘱托，没有照看好你, 才会让你受了这样的无妄之灾。”

他从未料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没想过当年他的一道圣旨, 竟然让徐庭做出此等不仁不义, 欺君妄上的事情，更没想到他竟然间接害得徐覆的亲女遭受此等灾祸, 亦不曾想到, 他会在十三年后爱上思思, 若是当初他可以知道今日之事, 京城再是凶险，他也会守在小姑娘身边，让她平安幸福地长大，而不是孤身一人流落到了苏州。

傅竟夕自从知道这不是先生同她开玩笑的后，便一直不知道自己如今是什么心情，很复杂，是原先她以为徐庭是她父亲时没有的心情。

她原先知道承平侯救了先生时，对其是尊敬和敬佩的，可知道那是自己父亲后，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先生也不知道不是吗？要说做错了的，也是徐庭才是，只是可惜了，我竟是连一天的县主都没有做过，都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

傅竟夕边说，边独自走到了窗边，打开了原本关着的窗檐，抬头从屋内望向了暗夜里的一轮明月，如今正是十五，这月亮可真是圆呀。

与傅竟夕这么些日子相处下来，赵璋也知道，这小姑娘在面对一些不愿直面的问题时，就开始下意识地顾左右而言他。

赵璋行至傅竟夕的身后，他想从后面环住她，可最终抬起的手也只是默默放下了而已。

他忍不住假设，若是思思能够在承平侯府以昭宁县主的身份长大，想来他的思思大抵是不会心悦于他的吧，也许她便会和程逾明一同长大，如此一来，他们或许便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赵璋知道此情此景，这般状况下，他是万不该吃这样的干醋的，他也不知怎么了，只是白日里看着小姑娘笑得那般开心，他觉着这才该是她原本的生活，他忍不住想，若是思思先遇到的是逾明，是不是他也不会有这个机会了。

赵璋就这样安静地陪着傅竟夕在窗边站了好久，中途还取了一件衣服给小姑娘披上，他后悔了，明知道这件事不是小事，他应该给小姑娘时间接受的，而不是这么直接地告诉她，思思再是坚强，大抵心里一时也难以接受吧。

二人大抵站了二刻钟，傅竟夕忽然就转身抱紧了赵璋，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赵璋时刻都注意着小姑娘的情况，自然也注意到小姑娘转身时眼眶其实已经红了。

“先生，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刚刚都哭不出来，可现在却好是难受。”

她刚才望着漆黑的夜空，想了很多，其实她倒不为自己难过，她觉着她这十三年来过得并不艰难，相反，她虽无父母在侧，可师父却对她很好，她之前就觉着，师父待她比多数父母亲对子女都好，可她随后又想起了承平侯，她的父亲，父亲临死前还惦记着她，都说入土为安，死者已矣，也不知道她父亲安息了没有？还有她的母亲，她之前是理解程夫人的，可如今却好像又说不清道不明了。

想着想着，这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了，最后她还是想靠着先生哭一会。

赵璋揽过傅竟夕的肩，轻轻拍着以安抚他的小姑娘，他希望小姑娘这么哭出来便会好受点吧，这么些年的不公，也是该发泄一般才是。

等赵璋感到怀里的小姑娘终于止住了哭声后，才开口道：

“思思，明日先生带你去见你父亲吧，想来你父亲也会想见见他真正的女儿的。”

被徐筠那个冒牌货叫了这么些年的父亲，徐覆想来九泉之下都难眠吧，也是时候拨乱反正了。

傅竟夕原本都想点头了，可随后又想到，明日好像就是先生为他的两位皇子相看的日子。

说来她好像也不能这么自私地霸着先生。

“先生，我自己去就好了，您不是还有事要忙吗？”

“什么？”他怎么不记得自己有事要忙了。

“明日，不是要在公主府为您的两位皇子相看姑娘的吗？”

赵璋都不知道思思知道这件事的。

“听说了？”赵璋轻声地问道，他其实也一直避着同小姑娘谈起这些事，他自问有愧，不是一个好父亲，可心却根本不受控地偏向他的小姑娘，因此才一直不在思思面前提起他的子女。

傅竟夕到底是哭累了，只是窝在赵璋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想了想，还是同先生说了，她今日还以为先生故意瞒着她的是这件事情，还以为先生是不信任她才故意不告诉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