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京梦闻录(519)
一片瘆人的寂静。
凌萧心中的火气就像是冷水溅到了油锅里,「轰」的一下,噼里啪啦炸了开来。
连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混沌的岩浆,脚下一动就要冲将上去。
然而沈青阮似乎知道他的想法,还没等他动作就悄悄伸出手去,在宽大的衣摆下给他打了个手势。
他微微一怔,就听沈青阮道:“四房的家事我无意插手,只不过你如今身在殒剑山,人在这里一刻,就要守一刻沈氏的规矩。规矩我方才已经说过了,现在请你退后三步,否则……”
“否则什么?”沈重山似乎大为着恼,方才听了那么多重话,甚至挨了几顿打都没见他如此,瞪着一双虎目,吐沫星子喷出去三尺高,“你别以为我真的怕你,要不是……”
沈青阮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不等他说完就后退一步,沉声道:“湛卢……”
湛卢早就摩拳擦掌,闻言嘿嘿冷笑几声,大步上前,一掌压在沈重山肩头,将他定在原地。
沈重山哪里忍得了他如此放肆,膀子一甩想要把他的手甩下来,却不料那只手重似千钧,他铆足了力气也不过微微摇动了一下。
接着湛卢微一使力,竟从他的肩头传来一阵「咯咯」瘆人的骨响。沈重山吃痛不已,面色一下子狰狞起来。
沈青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又看了湛卢一眼,转过身来,继续向门口走去。众人紧随他的脚步,不出片刻便鱼贯出门而去。
见状,湛卢得意一笑,又在沈重山的肩周大穴上狠狠捏了一把,然后松开手,在他怒不可遏的痛呼声中施施然走了出去。
打帘的婢女手一松,水晶帘「哗」地一下倒垂下来,碰撞出一阵悦耳的「叮咚」声。
第351章
沈府筵席毕,大营风声起
乌泱泱一群人作鸟兽散,花厅内只余一个抱着膀子脱力大喘的虞州刺史,和仍旧坐在席上闭目品茗的监察御史。
“唉……真是没想到。”俄顷,陈嘉运放下茶盏,轻声叹道。
“没想到什么?”闻言,沈重山敏感地看向他。
陈嘉运睁开双目,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在下是想说,没想到湛卢和卫国世子的功夫竟然这么好。”
沈重山不屑地冷哼一声。
陈嘉运似是对这个「哼」不太满意,又道:“同样没想到的,还有沈大人的功夫竟然这么差。”
沈重山一口气没上来,面色又隐隐紫胀了起来。
陈嘉运视若不见,继续道:“大人方才在席间捏碎茶盏的那一手颇为震撼,在下还以为大人有多厉害。却没想到大人不仅被人一脚踹翻,还连出脚的人是谁都没看到,后来又被一个年纪轻轻的毛头小子……啧!”
他叹息着摇了摇头:“说起来,大人不是总把十几年的军旅生涯挂在嘴边吗?十几年日日操练,怎么到头来却连个十几岁的后生都打不过?”
“唉,真是令人惋惜啊……”一场荒唐的晚宴,最后在陈嘉运漫不经心的悠然长叹,和沈重山威震山林的狮吼声中落幕。
“唉……”千里之外的京城宿卫营中,郎英也悠悠一声长叹。
他为章黎披上铠甲,又忍不住在他厚实的肩头锤了一下,道:“自打认识以来,这还是第一次分开。我听说西南山高水急,路途艰险。你可千万莫要大意,丢了老命啊!”
章黎闻言哈哈一笑,手中的烟袋锅子一放,从鼻孔中喷出两道浓郁的白气来。
“平日里挺爽利的大小伙子,怎么今日竟然婆妈起来?”他也在郎英尚且清瘦的肩头擂了一拳,朗声道,“大哥我这是去西南投奔少主,你少哭哭唧唧的,平白给我招惹晦气!”
“哭哭唧唧?”郎英挑了挑眉,抬手扇了扇眼前呛人的白雾,“我哭哭唧唧?我什么时候哭哭唧唧的了?不就是嘱咐你几句,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还有你这烟袋锅子,能少抽几口就少抽几口吧!上次少将军来营里,被你们几个老烟枪熏得脸都白了。
你们也真是,好几双牛眼干瞪着,却愣是没一个有眼力见,还跟在少将军后面穷追猛打。没看少将军避你们跟避瘟神似的,还上赶着讨没脸……”
“哎哟哎哟……”闻言,章黎夸张地瞪大了一双「牛眼」,溜圆的眼珠子上下一滚,在郎英身上打量了一圈,道,“这可真不是当年那个孤身进京赶考的落魄少年郎了嘿!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丢了盘缠,躲在船上偷偷哭鼻子,还被少爷逮了个正着。不过三年,你看看现在这一身的神气,竟然连大哥都敢顶撞了!”
“你!”郎英一时羞恼,顿时红了耳根,“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少将军……他连这个都告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