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筝篇(21)

作者:沤珠槿艳 阅读记录

沈严的拳在身侧捏紧又分开:“大师,怕是不愿见我这种身负杀孽之人。”

“沈严,你知道东珠这次旱灾,圣上调了多少钱粮过去吗?”宋筝冷不丁的问道。

沈严点点头,不明白话题问什么突然变了过去,他也算有所耳闻,东珠旱情虽严重,好在杭京存粮充足,宋复也算是多年在户部摸爬滚打过来,已经将当地官吏乡绅囤积余粮、苛捐赋税的事情一一处理,杭京也接受了一批东珠的难民,事情眼看着就快平息了。

他倒是不得不承认,像宋复这般行事不择手段之人,有时也有用武之地。

“那你知道若北疆这一仗战败,杭京要付出多少金银钱粮吗?”宋筝接着问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在北疆这一战前,正是因为苏家抗击外敌不力,杭京每年都要流出一笔不菲的钱财。

“圣上的七公主,可能要嫁去和亲;国库空虚,各地的赋税自然水涨船高;少了香火供奉,寺庙也没有余力施粥,今日你所见到的那些难民,便只能流离失所,妻离子散。”

“杭京是最太平的地方,这里的人从未见过哀嚎遍野、路有饿殍。可这一切,都是北疆千千万万战死的儿郎用命换来的。”

宋筝将平安福塞进锦囊,系在他的腰间,轻轻推了推他:“沈严,进去吧。”

希望他从此,能睡个好觉。

希望那些日日夜夜纠缠着他让他无法安眠的梦魇,能够放过他。

希望将他困于过去寸步难行的那些伤疤,能够在时间的沉淀下渐渐愈合。

曦光倾斜而下,宋筝立在树下望着他进门,枝条在她头顶垂下,树梢渐长,蓓蕾初发,树下的少年也曾鲜衣怒马凌云志,应许人间第一流。

兔儿灯

禅房中央横着一座屏风,想来是之前见宋筝时须得隔开,如今也没有搬走,屏风前映出清远大师的身影,沈严没怎么进过寺院,打过招呼便端坐于垫上,可等了许久,也不见清远出声。

沈严终于耐不住开口:“大师为何一言不发?”

屏风后传来清远的应答:“将军不信神佛,多说无益。”

“将军从前少年英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不信神佛,如今纵横沙场,更觉命在自己手中。”

沈严终于起了几分兴趣,坐直了身子,目光似乎透过了那层屏障:“大师既然如此神机妙算,想必也很清楚沈某心中烦扰的是什么。”

屏风后递出一把燃香,应该是金卢寺特制的安神香,沈严收于袖中,还等着方丈开口,静默片刻后才发觉谈话好似已经结束了。

倒不是沈严自视甚高,只是这安神香虽说气味恬淡有助眠的功效,但常燃于寺庙中,普通香客捐过香火钱后便能获赠一把,实在算不得什么金贵玩意儿。

清远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将军心中所烦扰的事,不是已经有人解惑了吗?”

沈严顿了半晌,禅房的门虚掩着,门缝正好对着外头栽种的松柏,树荫下站着宋筝和叶商,宋筝长裙曳地,嫩绿色外衫衬的脖颈亮的晃眼,像是烈日炎炎下蒸腾出的雾气,叶商站在她对面,正低头同她说着什么,手中还捡了一根折断的树枝比比划划,大概是在给她模仿刀剑的招式。

宋筝站的笔直,脚步却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退,枝条从她面前划过甩在树干上时,甚至能看见她眉心跳了跳,沈严缓缓勾起嘴角。

清远的声音悠然飘远:“将军如今之路,所走每一步皆是自己所选,希望来日莫要后悔。”

沈严的目光停留在宋筝身上许久才复又回到面前,并没有听清方丈说了什么,只是见清远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便行了礼起身告辞。

方丈回了个礼道:“若是来日将军心中真有所求,再来寺中也不迟。”

*

叶商等沈严走进禅房才慢腾腾的往树下挪了挪,有些愧疚的问她脚还疼不疼,这话问的宋筝一头雾水,半晌才哑然失笑:“随口说的罢了,将军晚上总是做噩梦,我不过是替他寻个台阶,好叫他同方丈谈谈,解开心结。”

叶商这才恍然大悟,同样作出大彻大悟表情的还有候在一边的杏儿和秋寅,只有她和沈严从始至终心知肚明,其他人却一头雾水。

叶商是真的不明白,在北疆向来是信奉宁为百夫长,胜作读书郎,在战场上拼杀总好过在这杭京城读书习字。

宋筝有点好笑的看着他:“才用功了不到半月罢,这话叫别人听了还以为寒窗苦读十年了呢。”

“叶商,人同武器不一样就是因为人有思想,你如今的位置,总得懂得多些,否则将来就会变成别人手中的刀剑。”

叶商应了一声,鼻尖出的汗亮晶晶的,宋筝看了他一眼,这样热的天他还穿着一身黑袍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不由得担心道:“怎么穿的这样严实,不会又受伤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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