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13)

姜令窈微一凝眉,若有所思道:“从此处看,曲尺正插在他血脉之间,若是直接死在此处,那杀人者必要跟随他一起趴在高塔上,在一个大活人挣扎间隙用力刺杀他,若是如此,不仅需要极高的武艺,也会喷涌出大量鲜血。”

姜令窈背着手,一边挪步一边仰头看。

“但若是死后被人钉在佛塔上,那么出血量和死者神态便能合理,此处太远,看不到死者是否死前剧烈挣扎,无法下定论。”

姚沅道:“许仵作快到了,等他来便好办。”

姜令窈点点头,口中依旧在分析:“大人看死者身上的血,若是在塔上被人刺杀并挣扎,那么他身上的血会飞溅得到处都是,佛塔上也不会全无沾染,只有佛像眼角有些许留存。”

“可这……”姜令窈若有所思道,“又是为什么?”

姚沅有些愣神:“什么为什么?”

姜令窈这才道:“大人,杀人之事,多般是人情财仇,若是此番中种种,杀人者必不希望留有更多线索,也更不希望死者立时被人发现,是也不是?”

姚沅点头:“正是如此。”

姜令窈继续道:“那若当着那是死者死后被吊上佛塔,凶手大费周章布置一切,如此不仅会给自己留下更多线索,也容易被人瞧见,还会让死者迅速被人发现,究竟为了什么?

姚沅听到这话,额头又出汗了:“难怪顾厂公不愿意让西厂出面,把这烂摊子丢给咱们和锦衣卫,这案子必有内情。”

听到这话,姜令窈却笑了。

她道:“大人,案子虽难,但只要杀人者动了手,便一定有线索,世上从无十全十美的事,杀人便要偿命,古来便有之。”

她摇身挺直,面容端肃,双手一推便行了礼:“大人放心,我定尽力侦破此案。”

姚沅这才舒了口气,边笑边叹气:“还好你师父推荐你时我没推辞,这几月来你连破数案,让我这乌纱帽还能再多顶上几日,有劳了。”

姚大人跟个弥勒佛似的,说话亲和又和善,姜令窈也会做人,闻言便道:“还是大人愿意破格用人,我才有用武之地啊。”

这上官下峰相互吹捧,都把对方说得满面春风,开心至极。

然他们还没吹捧完,突然边上传来一道巨响。

只听嘭的一声,一道声音不住哭喊:“这是鲁圣公显灵了。”

众人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灰扑扑的人影爬跪在地上,他整个人匍匐在地,一边哭一边给佛塔磕头。

“鲁圣公,我勤勉当差,你可别杀我啊!”

他嚷着,叫着,哭声震天。

第7章

锦衣卫办案还没撤走,此时御用监是被封禁的,外人不许随意出入。

出现在这里的除了御用监的匠人、锦衣卫缇骑和顺天府官差,便再无旁人。

看此人穿着打扮,必是御用监的匠人。

姚沅即便好脾气,此刻也皱起眉头:“案发现场已被封锁,你是如何进来的?你又是谁?”

来人听到姚沅的话,忍不住哆嗦一下,他颤颤巍巍抬起头,借着火光照耀,姜令窈这才发现他是个很年轻的少年郎。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的年纪,身穿一袭麻布短褐,头发略微有些凌乱,一看便是跟着师父学手艺的小学徒。

见他着实有些害怕,姜令窈便上前半步,柔声询问:“你先说你是谁?”

少年匠人如同受惊的兔子,他小心翼翼看了一眼姜令窈,见她漂亮又和善,这才嗫嚅道:“我是御用监学徒,我叫栓子,上面……上面死了的人,是我,是我……”

他说着竟是忍不住呜咽出声:“他是我师父。”

“我师父没了,我师父没了,被鲁圣公惩戒了,呜呜呜呜。”

这小学徒年纪不大,一看便是没什么主见的,这会儿又哭得可怜,姚沅的语气也温和不少:“栓子,你因何过来,又为何说鲁圣公惩戒了你师父?”

他们刚到案发现场,还没来得及详细调查,只知道死者名叫荣金贵,今年三十六岁,他家世代都是匠籍,一直在御用监当差,在御用监中颇有脸面。

他继承了自己父亲鎏金嵌宝的手艺,在整个御用监很是吃香,甚至连魏公公都同他有些点头之情,一来便看出死者是荣金贵了。

既如此,栓子又为何会说他犯了规,被鲁圣公惩戒?

栓子小心翼翼抬起头,那双细长眉眼似乎不敢看塔顶的师父,只一瞬便低下了头去。

“我,我不能败坏师父名声,师父人都走了,我不能黑心肝。”

姜令窈道:“可你若不说,你师父岂不是死不瞑目?”

栓子整个人抖了一下,这才低声道:“我师父……我师父平日里爱吃酒,总是忍不住吃用,但祖师爷的规矩,做佛塔必得斋戒,这才心诚,酒肉都得戒,师父……师父总是不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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