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良缘(90)

待捕头走了,姜令窈立即松开段南轲的手,两人一人站一边,心思都在这位死者身上。

四下无人,姜令窈便也不再伪装,她低声道:“此处牡丹太过茂盛,看不出死者正面,得等把牡丹都拔出才能看到死者全部身形,但根据刚刚捕头所言,死者应当为女性。”

“只观她肩膀,腰身和身量长短,便不是男而体量,若这牡丹绣片真的是捕头所言的面衣,那死者大约不超过二十,应当是未出嫁的年轻女子。”

段南轲并未再同她打趣,因着花坛比地面高出半人多高,两人便只能站在花坛之外探查,不能靠近死者。

段南轲思索片刻,道:“我上去查看一番,一会儿裴遇等人过来,再另行标记现场等物,待得现场细节皆查验完,再另行议论。”

姜令窈道:“你小心。”

段南轲伸手利落,一个踢登便越上花坛,他小心站在花坛边上,不往花坛中心多走半步。

段南轲蹲在原地,指着花丛根部对姜令窈道:“此处有脚印。”

姜令窈点头,问:“脚印可深?”

“约陷入地面一寸左右,看脚印的样子,应该是登上来后打滑所致,”段南轲用手徐徐比了个尺寸,道,“脚印约为七寸半,大约是成年男子大小。”

“如此看来,凶手大约是在死者死后抛尸于此,因为雨后路滑,容易踩出脚印,但凶手并未察觉。亦或者凶手抛尸时正在下雨,凶手觉得雨水会冲掉脚印,便没有处置。”

作为精心布置的抛尸现场,无论是死者的形态,还是这个花坛的选择,甚至是那方精美的牡丹绣片,一看便知是蓄谋已久,既然如此,现场必不会留下多少线索。

能留下的一是因凶手大意,二是凶手觉得那不算是线索。

姜令窈踮着脚,仰头问段南轲:“能瞧见死者面容吗?”

段南轲轻巧起身,他沿着花坛往另一侧行去,待行程过半时,段南轲突然停住了。

他指了一个方向,让姜令窈小心过去:“你从那里仔细往花丛里看,看是否能看清什么?”

姜令窈慢慢挪到段南轲指的方向,但无论怎么看,她眼前都是那一片郁郁葱葱的牡丹花梗,在一片嫩绿叶子里,被雨水打落的牡丹花瓣影影绰绰,好似一道美丽的花墙。

姜令窈慢慢挪着,看着,找着。

突然,一双怒瞪的眼睛出现在花丛中。

那双眼睛漆黑大张的眼眸,瞳孔又大又黑,眼尾上翘,很是有些灵动之意。

若是还活着,那一定是神采奕奕,眼波流转。

但她已经死去多时,那双黑葡萄一般的眼眸似被水雾弥漫,只剩下一片淡漠的冷。

在没有往日神采。

姜令窈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脸色也白了半分:“死者睁着眼睛?”

在一片花墙之中,偏就有一个被人遗漏的缝隙,让死者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眸出现在姜令窈面前。

段南轲走到姜令窈身边,一个越身跳下,然后便顺着死者的眼眸往前看去。

死者看向的方向,是一个八角凉亭,凉亭中挂着四盏走马灯,虽未点亮,却是精巧非凡,一看便是灯市新作的精品。

姜令窈也看到了那四盏灯笼,问:“她在看灯?”

两人都觉得有些不解,段南轲道:“死者被花丛覆盖,看不到花丛中都有什么,但这一片牡丹花一定对凶手非常有意义,他才会给死者选了这么一个……展现地?”

姜令窈叹了口气,道:“只能等校尉们再查线索了。”

段南轲见宛平县的衙差都还算不错,已经围好现场,并且精神抖擞守在了静夜花苑的三处大门外,如此一看,这位知县也算是御下有方。

“待得锦衣卫赶到,大约还要小半个时辰,不如先回去休整一番?”段南轲意味深长,“毕竟娘子还得洗漱更衣不是?”

姜令窈脚步微顿,此刻她竟觉得段南轲所言甚是,以姜令窈的身份,她必不能好好查案,甚至连多说话都会被人疑惑,故而只能换成乔推官方能仔细探查。

她是小乔推官,是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她不认,段南轲倒也未曾多问。

姜令窈思索片刻,道:“那便先回,毕竟县衙也不知是否有仵作坐班,若无仵作,还得等许叔或郑哥往宛平赶,一来一回大约要两个多时辰了。”

骑马必然比马车快得多,他们来时是坐马车,加上那么多行礼,因此单程便用了差不多两个时辰,但若骑马飞驰,一个时辰便能赶到。

段南轲点头,低头看向姜令窈,右手微弯,轻轻嗯了一声。

姜令窈疑惑看向他:“怎么?”

段南轲低声笑笑:“刚不是还对那捕头说,只要我在你身边,你就不害怕?那捕头可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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