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宿敌成亲了(195)

有脚步声靠近,接着车帘被掀开,苻离平静地抹去脸上沾染的鲜血,喘息着问他:“你伤到哪了?”

程温顿了一会儿,才缓缓摇头道:“小伤,不影响。苻公子,东西你可取来了?”

薛晚晴并非嘴硬之人,稍加威慑便什么都说出来了。苻离遂颔首,将一只开了锁的妆奁盒递给程温,郑重道:“还差半个时辰便是巳时,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程温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迎着初升的旭日一步步踏入洪武门。

世间遗人以凄风,有人迎风而舞;命运击人以巨浪,有人踏浪而歌!昏昏浊世,虽是大道之行难于登天,但谁曾见黑夜吞没星月、凛冬取代春水?数年坎坷沉浮、忍辱负重,无论是陌路还是归途,谁又见他后退一步?

千万人所向,吾亦往矣。

朝堂之上,官袍带血的程温一经出现,满堂皆惊。百官的目光或惊疑、或胆怯,亦或是像薛长庆父子和允王那般凛冽如刀,恨不得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剐下一块生肉。

当程温活着来此,薛长庆便知自己输了。

程温在苻离的护送下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地走到殿中。他们这一身血污,任何人见了都能猜到路上经历了怎样炼狱般的厮杀……所有人不自觉得分开一条道,让程温和苻离二人能走到殿堂的最前方,面视储君和皇后。

人群排列的最末端,姜颜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害怕,也非是紧张,而是绝境逢生的狂喜——喜的是柳暗花明,更是为程温并未丢失的初心。

他能在此时站出来,无疑是对薛家致命的打击。

张皇后在帘后微微前倾身子,似乎想看得更清楚些,而朱文礼显然也不曾想到程温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出现在这,下意识从椅中站起,震惊道:“程卿,你怎么受伤了?”

程温捧着妆奁盒,艰难地躬身答道:“回殿下,臣在取证前来的路上遭遇刺客伏击,多亏苻千户及时赶来相救,这才幸免于难,能有此机会将证物呈给殿下和娘娘。”

“是何证物?”

“薛家私业的账簿,里头详细记载了每年私盐出入账目和接手人员名单。”

“程修纂!”薛长庆倏地出声打断话头,出列一步,阴沉沉地盯着程温,冷然笑道,“本侯将你视为贤婿,多方栽培,你怎可恩将仇报,为一己私利而颠倒是非,帮着外人构陷本侯!”

说罢,薛长庆对着朱文礼深深一拱手,‘词真意切’道:“殿下,臣根本不知道什么账簿!这定是他人串通构陷臣的假证,还望殿下明鉴!”

闻言,姜颜心中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狡辩,薛家还真是死而不僵的百足虫。

苻离不急不缓,平静反问:“这物件是锦衣卫从华宁县主处搜来的,若是构陷之物,难道侯爷的意思是令嫒做假账构陷与你?”

一听宝贝女儿落在了锦衣卫手里,薛长庆勃然色变,躬身咬紧牙关,恨到几乎面容扭曲,咀嚼肌一下一下凸起。而殿中伏地跪拜的薛睿早已战战兢兢,汗出如浆,如此反应一看便知是心虚到极致。

“假不假,看看就知道了。”朱文礼示意身侧立侍的太监,“呈上来。”

司礼监的太监立即垂首过来,从程温手中接过那只妆奁盒,转交给朱文礼。趁着朱文礼查看账簿之时,程温淡然转身,对姜颜道:“姜编修,如今巳时未到,我可还能在联名书上签字画押?”

姜颜出列,微微一笑:“自是能。”

程温颔首,遂缓步行至司礼监的提督太监面前,接过那张联名书扫视一眼。没有笔墨,他便用食指沾了鲜血一笔一划地落下自己的名字,再用鲜血盖上指印。

鲜红的‘翰林院修纂程温’一行字落在绢纸上,与周遭漆黑的墨迹形成鲜明的对比,触目惊心。提督太监再接回那卷轴绢纸时,双手颤了一颤,掌中之物如有千钧重。

一百五十二人对一百五十一人,大局已定,完善律法案通过。

龙椅旁的次席上,朱文礼将账簿重重拍于案上,喝令道:“蔡岐!”

“臣在。”蔡岐出列一步,恭敬听命。

“即刻追捕账簿中涉及的人员,一个都不许落下!命你一月之内缉查完毕,务必弄清账目的真假,既不放过一个,也不冤枉一人!在此之前,还请平津侯和世子屈尊待在北镇抚司中,其余女眷皆禁足于侯府,在事情查清楚之前不许出府半步,不许私下联络外人,违令者,杀无赦!”

铿锵的话语,掷地有声,薛长庆自知大势已去,便伏地跪拜道:“殿下要查臣,臣绝无半句怨言。只是犬子乃薛家唯一的男丁,还请殿下看在拙荆乃皇后娘娘亲姐、殿下嫡亲姨母的份上,看在臣兢兢业业为扶持殿下大业呕心沥血的份上,饶过犬子一次!死罪活罪,臣皆替犬子受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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