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宝儿(113)

只见那伍天覃正眯着眼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瞅着。

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

元宝儿愣了一下,半晌,也不知怎地,忽而有些心虚似的,只将脖子一缩,咬牙老实了下来,很快将脸低了下去,然而他的小嘴依然在飞快的一张一合着,依然在小声骂骂咧咧着什么。

伍天覃远远的看着,只觉得远处那张小脸上就跟走马观花似的,时而咬牙怒骂,瞪眼凶恶,时而扯嗓开嚎,嚎叫哭闹,又时而委屈哽咽,默默淌泪,又时而躺在地上打滚撒泼,而后躺尸诈尸,伍天覃还从来没有瞅见过这般活灵活现,又遭恨又遭嫌的人。

这样想着,伍天覃摇着扇子缓缓摇了摇头,而后又抬手缓缓轻揉了下太阳穴。

一大早的,竟闹得他心神俱疲了起来。

“还杵在这作甚,下去罢,日后好生当差。”

最终,伍天覃目光微抬,扫了那厨子一眼,淡淡说着。

小李师傅闻言,立马感恩戴德的朝着那伍天覃复又磕了几个头,只哆哆嗦嗦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溜烟退下了,待出了那屋子,一直待出了那凌霄阁后,整个人这才彻底松懈了一口气。

然而出了院子后,他却将手往那院墙上用力的一撑,只觉得双腿发软,后背惊出了一身冷汗来,心中想到方才杨三嘴里传达的那句:那小儿说要闹得整个厨房翻天覆地。

这般一想,这才后知后觉的惊出了一声冷汗了。

话说小李师傅一走。

元宝儿依然还跪坐在地上,一来,那伍天覃没叫起,还不知会怎么收拾他呢,这二来嘛,他双腿有些发麻了起来。

见屋子里静悄悄的,那活阎王端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

元宝儿便低着头,安安静静的把玩着手中的那枚碎银子,一时用袖口将银子擦拭着,一时将银子塞进了袖笼里,又唯恐它掉了下来,一时又塞入了衣襟来,然而浑身松松垮垮,衣裳凌乱,一时又想将这枚碎银子塞入鞋子里,可鞋子歪歪斜斜套在了脚上,另外一只压根不见了去向。

横竖元宝儿跪是跪在了那里,看似老老实实,可手脚却没个消停。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他眼尖的瞄到远处那一双大马靴缓缓朝着这边走了来,元宝儿整个人瞬间犹如一只野猫见到了敌人似的,整个后背脊都微微弓了起来,面上不显,然而全身早已是一副警惕攻击的架势。

直到那双大马靴几步踏了来,最终,落入了元宝儿的视线里。

元宝儿咬着牙,双目紧紧盯着那双脚,好似随时随地准备着,待那只脚踹上来的时候,自己好往哪儿躲。

正当元宝儿一脸警惕之际,这时,果真只见那伍天覃缓缓抬起了一只脚,元宝儿见状,瞬间,双目微瞪,就要飞速躲避,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忽而,嗖地一下,便又见那只缓缓抬起了的大马靴不知怎地,又重新落了下去,只在元宝儿周遭来回踱步了两步,最终,头上那双眼微微一眯,盯着他圆溜溜的头顶道:“元宝儿,你是掉进钱眼里了么?”

最终,伍天覃缓缓摇着扇子,盯着元宝儿的脑袋,瞥了他手中那两碎银子微微嘲讽着说着。

区区一两银子。

他道是多少银钱,闹得要死要活的,竟不过是区区一两碎银子。

为了一两碎银子,闹得一整个早上没个消停的。

伍天覃一时又气又乐。

只恨不得一脚踹了上去才好。

伍天覃这话一落,只见元宝儿微微鼓起了脸,仰头飞快瞅了那伍天覃一眼,许是见伍天覃这会儿脸色尚可,不算特别恐怖,眼珠子一转,不由抿了抿嘴,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声:“天大地大,银子最大。”

声音虽小,伍天覃倒是听了去,嘴角微微一勾,嘴上却道:“银子重要,还是你的小命重要?嗯?”

伍天覃语气带着三分威胁。

元宝儿闻言,便瘪着小嘴,不说话了。

伍天覃见状,这才冷哼一声。

半晌,盯着脚边这张脸,见他浑身凌乱不堪,头上的头发跟个鸡窝似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比街头讨钱的叫花子还要脏乱凌乱,一时,便略有些嫌弃的后退了半步。

然而,再一看去,又见他此时微微鼓着小脸,许是方才哭闹叫嚣不止,这会儿眼睛,鼻头还有些微微泛红,一双眼湿漉漉的乱转着,像只雪地里探头探脑,撒泼逗趣的小松鼠似的,看着倒是有几分讨喜模样,虽遭恨,却也有些恨不起来,再一看,又好似乎在他眼皮子底下还敢偷偷将白眼翻着,伍天覃一时又心气差点儿便又要往上冒了,最终冷哼一声,往元宝儿腿上不轻不重的踹了一脚,道:“爷如今替你断了这桩官司,将月钱给讨了回来,现下能好生当差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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