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宠姬与贤后的距离(64)

不管怎么样,琐碎的事情忙完,除夕也就到了。天子虞墴按例在清平殿上摆了大宴,除去来述职的诸侯和夫人,能参加的只有天子近臣。这倒是个交游的大好机会,不过就是会有许多双眼睛盯着而已。

这是蒲朝能有的最盛大的宴会,就算虞婵再不事打扮,这时也必须上心。除夕一早,她就起了,为的就是在清平大宴里不落于人后。

昭律没她那么麻烦,但是也早起了,坐在外间喝热茶醒神。到洛都十余日,在各种虚以委蛇和觥筹交错中,他也大致摸清楚了几个该注意诸侯国以及洛都中的风向。

现下的情况是,基本所有诸侯都视蒲朝天子为无物,但是都只在心里想而已;考虑到自己能不能有吞并其他国家的实力是一回事,敢不敢真的做又是另外一回事。虽然他的名声不好,但还真没有人敢当面给他脸色看——想想越国的军队吧!

与此同时,所有人也对魏国的企图心知肚明。虽然魏国并没有称王,但手里握着的号称“金戈铁马破冰河”的铁骑也不是说假的。若是说田克愿意偏安一隅,怕是没人会信。

那就是鹬蚌相争的情形了。昭律从两国的地形、军队、兵法等方面考虑下来,觉得他们越国有了乐常真是如虎添翼。这再想下去,他就不可抑制地想到了虞婵。若虞婵和乐常一个身份,那她做得再好也没有了,只是事情肯定没这么简单。昭律毫不怀疑,若他不能留住虞婵的心,后者一定会有什么方法离开他,或明或暗。

这就是个老问题,他家宠姬到底要什么?

昭律十分犯愁。他也看出来了,大半年来,虞婵眉间愁绪越积越多,却并不说,这也是他们闹冷战的理由之一。但他的政务做得愈来愈好,樊国那边也平稳了下来,照理说应当没有一点事情能让她心烦才对。如今到了洛都,这情况不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来愈严重。

这就让他不得不思考,洛都里到底有什么刺激了虞婵?

邹南子?那等迂腐之人,正是婵儿最讨厌的;不过,同时也是最不会上心的,应当不是。

田克?算了吧,婵儿又不是那种能轻易一见钟情的少女,他愣是真真地对她好几年,这才一点一点地换得了亲近,田克又怎么可能扰乱她的心湖?

虞墴?这个就更不可能了,婵儿到现在怕是连虞墴正脸都没见过,连长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便就是虞墴的确长了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说是皇帝更像是文人墨客,也和婵儿半分关系没有。只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虞墴对丽妃那是真上心,上次他述职根本还没完,虞墴就匆匆忙忙地罢朝去后宫了,据说只是因为例行接丽妃回宫。一群大臣脸都青了,而他那时也颇为不屑……

对了,丽妃!

昭律眼前一亮,觉得自己肯定抓到了问题所在。在洛都城外之时,虞婵就面有疲色,而那时根本还没发生什么事情,只提了一句洛都里最遭人嫉恨的人而已。

他肯定要比虞墴强,昭律那时候这么想,这时候也依旧这么想。这不仅体现在治国态度上,还体现在对待夫人的怜爱程度上。他们越国上没有太后,下头咸尹和其他大臣都挑不出虞婵任何错,压力自然要小很多。当然,他也没把独宠做到虞墴这样明目张胆,也就是怕给虞婵招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就像现在丽妃的困境一样。

但是现在是这样,以后呢?他想要虞婵心里都装着他,那反过来呢?他自认为比虞墴强,那他能做到虞墴那样的专宠,又摆平其他流言和是非么?

这倒真是个问题。昭律想到这里,突然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虞婵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她不敢往前一步,是怕断了自己后路,就再也退无可退。宠极是衰,不是所有人都懂这个道理。虞婵就差儿子这一步,别人只看到了无限荣宠,她却先于别人看到了后头的万丈深渊。

一碗茶,昭律喝了一小半,便再也喝不下去了,起身进了内间。虞婵已经换了一件广袖宽松曲裾曳地长袍,色虽不艳,但其上重菱纹雍容华贵,也自有气度。头上插的笄、脖上戴的颈饰、手上戴的指环、腰间佩的带钩、身侧垂的佩,无一不是上好白玉精制,既不豪奢,又彰显了身份。这些都收拾停当了,也就脸上的妆还差一二。

虞婵见他进来,以为他等急了,便道:“王上稍安勿躁,再过片刻……”她这后面的话却没说出来。因为昭律一声不吭地赶走了正给她描眉的书芹,自己拿过了墨笔,竟然是要给她画眉了。

虽然虞婵不得不承认,昭律这举动很贴心,她很感动;但同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可是真比梳头发还要精巧的技术活儿,画坏了就要再折腾很久,而说是肯定没用的。所以她稍微往后仰了仰身子,想叫昭律知难而退。

司泽院蓝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