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红(12)

“可不就是!自从贞慧奶奶去了以后,我们夫人为二少爷的亲事真真-操了不知多少的心,头发都白了几根呐!”大房过来的丫头附和着,给夫人李氏摆功劳。

李氏是二少爷的继母,老爷去世得早,这些年李氏为着一家老小外-操-内劳,然而二少爷却总与她不冷不热,做丫头的看着都不平。

只她的话还未说话,沈砚青的脸色一瞬间却黯沉了。

小桃红支着耳朵想要再听些关于“贞慧”的故事,众人竟也同时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屋内屋外又静悄悄一片。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气得喜婆抡掌大骂:“作死你个蠢丫头,还不快滚回你的窝里去睡觉!”

“是是,二少爷千万饶奴婢罪过……”那丫头这才恍然自己说错了话,自打着脸战战兢兢落荒而逃。

“呃,”喜婆尴尬咧了咧嘴角,见少爷脸色再不复刚才,忙亲自斟了两杯酒递上:“吉时不能耽误,请新娘子新郎官喝了这交杯酒吧。”

“……好。”沈砚青接过杯子,那杯中的女儿红摇曳,他修长手臂环过小桃红的腕,微微凝了她一眼,轻启薄唇将红酒抿下。

一抹似笑非笑又在他嘴角浮了上来,好似方才那一瞬间的阴郁根本不曾存在过。

小桃红也低下头,一口咽下整杯的酒,并不怯懦。

那酒的度数竟是甚高,她白皙的脸颊顿时泛开一抹红晕,娇艳欲滴,煞是好看。

人群越发看得呆愕。

“良辰美景,老身再不耽误,少爷奶奶们早些歇息。”喜婆只怪罪那丫头好好的又提起前任二奶奶,心里只觉得渗得慌,不想再在这死过两个人的屋子里继续磨嘴,赶紧找了借口急急告辞。

人群散去,沈砚青的眼神这才冷了下来,漠然地看了小桃红一眼。

小桃红只是凝着酒杯,低着头。

他便淡淡道:“扶我起来。”

女人有些错愕的抬起下颌:“你说什么?”

只这一答,他便晓得她原是将他当成了瘫子——那么,她的镇定,皆因着以为他是残疾嚒?……只有死了心的女人,才会对自己的夫君有这种残忍的盼望。

这个女人,从第一眼看到他起,她的眼神便没有羞怯。分明才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她何来这样与身份不符的镇静?看来这次为了给他找女人,她们没少费心思。

沈砚青自己撑着椅子站了起来:“我说话,不喜欢重复。”

小桃红一瞬间错愕后,很快明白过来……原来他只是腿脚不好。

自小到大窝在扶柳郡的三分地儿上,她哪里晓得北边的酒比南方烈上多少,那一杯女儿红饮得她这会儿眼花脑重,只得强撑着走过去给男人脱衣。

想不到他的个子竟也那般高,宽肩窄腰,清瘦修伟,并不比凤萧差上半分。一袭精致的修身红袍,非要垫着脚尖才能够得着他的胸襟。然而分明她一心一意地拆解,怎么这边儿摸着、那边儿寻着,都不是他的扣子……一股好闻的酒香拂过小桃红的脸颊,她的头更晕了,微微抬起眼帘,这才发现沈砚青原来一直都在看她的一举一动。

那一双略微上挑的丹凤眸子半眯着,冷峻的五官上却并无半分表情。她忽然有些懊火,这感觉,就好似他一个人高高在上,将她像一只低廉的猎物一样打量。

“不好意思,我有些头晕。”小桃红咳了咳嗓子,双手环过沈砚青的腰,替他解下腰间玉带。

“啊——”却忽然一只大手将她的指头儿在腰际摁住,力道差点儿拽得她栽倒在地。

“那么,日后便不要在我跟前装模作样了。”沈砚青嗓音低沉,却再不看小桃红,自己掀开被褥上床睡下,独留她一个人孤零零站在摇曳的烛火中。

小桃红暗暗咬紧下唇,少顷亦脱去刺绣的牡丹红袄,扯过一片被褥在角落躺了下来。

晓得这会儿不该去想凤萧,然而那个纵马远去的魁伟身影却偏偏越来越清晰,每一个细节的比对,都让她越发渴-切他的疼-暖……可恨天寒地冻,他不知是生是死,她却与一个陌生的男人躺卧在香闺软褥。

难消负罪感。

“咳咳,少爷——”窗外忽响起嬷嬷的轻声咳嗽。

明白是在催促,沈砚青无端生出一股烦躁。

老太太傍晚的话伴着烟斗的袅袅青烟又在耳畔浮起,她说:“我晓得你不喜欢你母亲,可你也要体谅体谅她。身为一个继母,怎么做都容易招人口舌。你身边但凡缺着女人,她便要费尽心思了往你身边塞。不这样又如何?旁人便会戳她的脊梁骨,说她不公正……从前的两位我也没逼你,结果你看看,年轻轻都去了。想要女人的心归你,先得要了她身子,不爱她也没关系,先让她对你死心塌地,旁的以后再说。这次的丫头,是南边儿干干净净娶了来,在北面无亲无故,最是好拿捏的。便是果然身体吃不消,你好歹先动了她身子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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