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竹马(68)

顾东海的心沉到谷底,但却仍旧抱有一丝幻想。他知道阿衍和阿清亲近,但见儿子这般萎靡,到嘴边的话,也被他强忍了下去。

“去吧,该迎亲去了。”

顾衍无力的点了点头。

才刚出衍清苑,就见一个一身脏污的人闯了进来,身后倒了一片小厮,而奇怪的是,府中侍卫却没有上前阻止,而是让这人顺利的进了后院。

待看清来人,顾东海大惊:“顾重!”

顾重浑身血污,不知这一路他是如何走回来的。他重重的跪在顾东海身前,将身后的包裹卸下,解开,摊在地上。

那包裹里,装着一副鲜血浸透的,千疮百孔的盔甲,一截断了的枪尖,还有半块,和顾衍腰间所佩戴的一模一样的玉佩。

顾衍眼前一黑,他强撑着一口气没有晕倒。

“阿清呢?”

“薛将军为解土城之危,亲率两百军引开大齐军主力,在穆兰山口与大齐主力决战。末将率残余一百军守住谷口,薛将军严令,务必坚守一个时辰。”

“几百人对几万人,乃必死之局,所有人拼尽全部力气,战至最后一刻。末将侥幸存活,即刻去寻薛将军,却不想,薛将军及所率部下,全部牺牲。薛将军其人,受万箭穿心,被大齐军士挫骨扒皮,尸身就挂在穆兰山谷口风干!”

顾重重重的磕了个头:“属下无能,没能保护好薛将军,只将薛将军衣冠带回,请将军,节哀!”

顾衍站不住了,靠着顾亭才勉强支撑着身子。

“阿清怎么会,怎么会……”

顾东海痛苦的闭上双眼,虽然这个结果,他早便有所预料,可当真正见到这残破的盔甲时,他心口钝痛。

那个少年,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样明媚耀眼,那样俊朗无双,那样爱美的少年,万箭穿心,扒皮挫骨,死的那样惨烈……

“平叔,吩咐下去,阖府撤掉红绸,全部换成白幡,将喜堂拆掉,搭灵堂。我要替阿清,守灵!”

“是,少将军!”

侍卫将跪在地上的顾重扶起来,一边又去寻府医替他看伤。只是已经来不及了。

侍卫红了眼眶:“少将军……”

顾衍沙哑着嗓子,颤抖说道:“厚葬吧。”

众人忍着悲痛,以最快的速度将灵堂布置起来。

“这……少将军,今日是少将军与河阳公主大婚之日,万万不可啊!”

宋姑与长公主在花园接待前来贺喜的官员家眷,忽听前院来报,长公主大怒。

“夫君,你也不管管,今儿是什么日子,岂能容他胡来,还要不要脑袋了!人死都死了,大不了我们将军府日后替他风风光光的办场葬礼就是,何至于如此!

“宾客已经就位,如今闹上这么一出,岂不是让整个上京城看我将军府的笑话。别忘了,我们顾家军今时今日,不是凯旋之师,朝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

顾东海叹了口气:“嘉仪,我的命,我们顾家军的命,是阿清和五百军士,用他们的命,换回来的。”

“那又如何,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就因为死的是那个女人的儿子,你便区别对待?”

“嘉仪,够了!跟你说了多少次,我与穗禾公主清清白白,你为何总是不信!”

“好,我今日不与你争辩这些,但无论如何,这婚,必须成。”嘉仪盯着顾东海,一字一句道:“抗旨不尊,你该知道下场是什么。”

顾东海回头,看着已经完全崩溃的顾衍,轻叹一声。

“顾亭,照顾好阿衍,全府侍卫,听从少将军调遣。本将军,这便进宫面圣。”

“你做什么去!”

“我想让阿衍,做他想做的事。”

前院等着吃喜酒的宾客,忽见顾府侍卫突然出现,把好好的喜堂拆的稀巴烂,那红似火的喜字,也被换成了肃穆的奠字。

“这……”

“我府薛将军战死沙场,少将军吩咐,婚礼取消,为少将军守灵。扫了诸位的兴,还望海涵。”顾平朝在场众人鞠了一躬。

“薛将军?可是那个年纪轻轻就获封威武将军的薛清?”

“正是。”

“怪不得,早前薛清和少将军形影不离,我还纳闷,这么重大的日子,为何独不见薛清,原是……”

“哎,那薛清,今年也才十八岁吧。”

“真是可惜啊,我早前还与顾将军说和,想要结一门亲事呢。”

“死者为大,反正也是来一次,不如留下祭拜祭拜薛小将军。”

“……”

嘉仪虽贵为长公主,但将军府到底不是她的公主府,这里的侍卫,都是跟着顾家父子上过战场的,他们只听军令。

嘉仪怒火攻心,但又不能置之不理,紧着叫仆从安排马车,进宫去求皇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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