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19)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咯吱声响,门被推开,闻莺带着几个男子进来,她旁边跟着一个白净的年轻男子,被她唤作卿羽,从肢体动作来看,他和闻莺的关系非同一般。

两人走到酒桌前,看着躺在地上的一男一女,闻莺从他们腰间摘下玉佩,举起来看了看,递给身旁的卿羽,璇瑰雪玉,此乃天钧和丹陆顶级豪门才能拥有的东西,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小姐,为了贪口腹之欲,栽倒在此处。

“闻莺,这两人身份尊贵,难道是王?”卿羽想到日前接到的密信,王会巡视北境,所以他们对酒楼中的术士下了封口令,若这两人是王,他们可就犯下了弥天大罪。

“王怎么可能这身行头,我看他们只是两个私奔的贵族之后。” 闻莺看了眼身旁的男子,紧紧挽住他的手臂。

“若真是王,我们更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醉仙中掺了大祭司亲手炼制的迷魂散,四姓中人喝下也会失去知觉半日,想必王族也一样,将他们除掉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心头升起一丝担忧,她开始想着如何杀人灭口。

得到卿羽点头之后,闻莺抬手一挥,五六个壮汉走到两人身旁,并未触碰两人的身体,他们手上牵引着透明的引线,将地上两人托起,走到墙角,按动墙上开关,一块地板自动打开,顺着楼梯下去,地板再次合上,看到一众人离开雅间,弥泱才从梁上下来。

临水城外一条清幽的小道上,她漫无目的地走着,垠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到一棵高大的古树面前,她一跃而上坐在树梢上,身后的人亦然,临水城的夜景尽收眼底,不过是一条狭长的街道,林立的酒楼客栈。

天钧卿氏,虽非四姓,也是显赫家世,若卿羽当真出自这一族,那他与姬恒便有些联系,二百年前威名赫赫,令丹陆闻风丧胆的天钧统帅卿雪,便是如今天钧大司徒的生母,出自豪门,却在背地里干些腌臜之事,他是经历了不幸,还是自己不争?

喧嚣的街道逐渐冷清,窗户里的烛火灭去,只有屋檐下几缕微弱的火光,照亮也行的路,路上的行人皆低头急行,或是回到安歇的客栈,或是在某个有光亮的屋檐下,缩成一团随地躺下,虽是仲夏,位于雪峰下的临水城,夜里仍有几分凉意。

月光打在树梢上,银光点点,两人的身影被映入月影中。街道尽头,醉仙居的侧门打开,一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衣着朴素,鬓染风霜。

醉仙居中被闻莺称作张姨的妇人。弥泱与垠渊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落到树枝上,盯着妇人走动的方向。

妇人走到街道中央,从一条胡同里拐了进去,轻轻敲着一扇木门,有人将门打开,她从一人宽的门缝里夹了进去,屋内燃起几盏烛灯,烛火在窗户上映出两个人影。

弥泱刚来到窗前,就听到妇人悲切惋惜地说着自己没能阻拦那两个年轻人,害得他们遭此劫难,而另一个深沉柔和的男声则一直在安慰她。

“你倒是还良知未泯。”垠渊淡漠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弥泱不得不跟着他走进屋内。

妇人扭头看到身后的一男一女,又惊又喜,哆嗦着嘴唇还未开口,就被身边的男子拉过,只听那男子说道:“二位有什么尽管冲我濮阳端来,请二位放过我妻子。”男子神色坦然,毫无一丝畏惧之色。

两人打量着和妇人一样衣着朴素的男子,生得一脸正气,不似奸邪之人,濮阳氏,莫不是迁方第一大族?迁方濮阳氏,也算得上是溟洲大地上的显赫之族,虽然是迁方人,但濮阳氏自发迹以来,世代居于巽泽之滨,渔猎耕织,与天钧、丹陆二国商贸往来频繁,已历万载,人皆说濮阳氏之人,都富甲天下,此人,为何沦落到此。若说是有人冒用濮阳氏之名,这是迁方大忌,眼前这人,应不至于如此大胆。

“你可是出自迁方濮阳氏?”弥泱本想问些关于巽泽之事,然而这个流落异乡的中年男子,哪能探得那些机密。

“没错,在下正是,这是我的发妻张氏。”男子顿了顿,点头承认,指着身旁的妇人介绍道。

“她是天钧人?”弥泱指着张氏问道,在醉仙居的时候,她就已经探出张氏出身,只是惊讶于那早早衰老的容颜,故而有此一问。

“醉仙居里的人知道你们的事?所以你不得不为他们卖命?”垠渊恍然大悟,他指着张氏说道。

张氏点头,算是给两人的回应,随即又垂下头,脸上露出不甘和无奈的神色。

弥泱质问的眼神如同刀锋般剐向垠渊,这又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情,两个异国人成了夫妻和卖命怎么能扯上联系。有灵识的天钧人和丹陆人若与没有灵识的迁方人通婚,会折损寿数,容颜逝去,然而这并不是出卖自己的理由。

“迁方人和天钧人通婚,会被族人灭口。”垠渊忙解释着,这句话既是给弥泱答疑,也是说给屋内另外两人听。

第13章 临水城之二

折损寿元已是代价,为何还要将人灭口?弥泱突然后悔那一夜没有好好听大道念叨,甚至懒得看这三千年来大地上发生的事,如今这许多疑问,不得不一点点捋清楚。

“事实就是这样,然而我并不知道其中原委。”在她疑问的目光中,垠渊低沉着声音回答,那声音就要湮灭在寂寥的夜中。

濮阳端微张着嘴,看着眼前一问一答的两个年轻人,温柔又寂寞的神色从他眼底闪过,弥泱正好捕捉到那一丝快要消失的神色,她不确定这个男人究竟经历了些什么,此时此刻又在想些什么,想要追问,却看到方才坚定而决绝的男人,正笼罩在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之中,情绪如同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一点一滴将他吞没。

“二位,你们来自何处?”张氏再次打量着两个年轻人,终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我们不过是两个天涯浪人。”垠渊回答道。

张氏笑了笑,摇着头说道:“浪人怎么能出手如此阔绰,而且我看二位身上所配之物,想必二位必然出身世家。”她这些年在醉仙居中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虽然不能说一眼能识破客人身份,但大抵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她从看到两人第一眼开始,就断定这两人绝非寻常富家子弟。

“夫人所说不错,我二人的确有些身份,只是不便透露。”弥泱寻思张氏并非奸恶之人,不愿做过多隐瞒。

“既如此,二位为何不知迁方与天钧丹陆有血海深仇,怎能容忍族人与此两国之人通婚,更何况还是贵为迁方第一大姓的濮阳氏。”濮阳端眼神空洞,失焦地向远处望去,听不出喜乐的言语间,仿佛在阐述一件和自己完全无关的事。

弥泱无法回答,奎山曾对她说起过人鱼族之事,此事或许与两国人抓捕迁方人有关,但为何醒来百年的垠渊也不知此事,这人果然是无心苍生,只顾着寻找自己。

“二位是那两国贵族,怎会知民间苦?”濮阳端从失神中回过神来,瞥见两人腰间的悬挂玉佩,心下了然,淡然一笑。

他虽生于安定之时,但那些代代相传的血仇却深深刻在他脑海中,凄厉的呼喊,族人的鲜血,每一声每一幕都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一直萦绕在他脑海中,曾几何时,他也恨透了天钧人和丹陆人,立誓此生绝不正眼看待那些人,他甚至想过终有一日,自己修的强大的术法,灭尽两国之人,为族人报仇雪恨。

所有的豪情壮志都在二十岁那一年戛然而止,成年的濮阳端秉承父训,随族内长者到天钧学习做生意,虽然内心抗拒,但出生在商贾之家,经商之道是他人生中必须学习的东西。踏上天钧之前,他想象着那些修习术法能活三百岁的人,尽是些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可憎模样,直到他在荒山里与同行走散,被一个同样年轻的姑娘收留。

那个姑娘,便是张氏,满怀戒备心的濮阳端饥肠辘辘,不认识路的他只能随着张氏去到她家中,张氏并未因濮阳端是外族人而冷落于他,反而倾尽家中所有来招待他。几日下来,濮阳端发现张氏虽是天钧人,但并不似传闻中那般可恨,不知不觉中,涉世未深的他对张氏产生了别样的情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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