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泱，你停下，你不用切割自己的识魂来救他。”眼见无论自己怎么嘶吼，对方都没有停手的意思，汐樾索性不顾一切挡在弥泱和垠渊之间，不顾一切要阻止下一幕的发生。

“汐樾，你让开，这样的状态我支撑不了多久，如果你不想我们都死在这里，快让开。”自从降世以来便对她温言细语的弥泱第一次对她冷脸，严肃的语气告诉她那一字一句绝非夸口。

怔怔地退到一边，思索着刚才那些话，这里神息如此浑厚，而且这些神力本就属于弥泱，她为何会说自己支撑不了多久，当调动自己身上的神力时，汐樾恍然大悟，这里既是一切的归宿，神力亦然，归墟如同一个无底深渊，可以释放神力，却无法恢复神力。

金色神光被送入垠渊体内，弥泱调动元神之力将周围已转化为透明的神光恢复本来的幽蓝色，又将自己的识魂收回，幽蓝色的神光在她的召唤下，流入她的腹部，在全身漫延，剩余的神光散落在深渊内，如同玄墟那般浩瀚。

“弥泱，你本就元神受损，再分离识魂，以后若是受伤，想要恢复谈何容易。”看到她额头上流下的汗珠，汐樾无不担心地说道。

“我无事。”弥泱朝汐樾轻轻一笑，拉着她离开深渊，站在礁石下方，看着静卧在里面的垠渊，才继续说道：“之前我修改命轮时，垠渊的元神受到些许损伤，再加上此番被夺了识魂，若我不如此，焚祭就会不断攫取他身上的神力，即便我将他留在归墟，身上神力不再流逝，他也会因为两魂皆受损而危机神识，恐怕以后他真的就再无法醒来。”

“可你……”

“我只是分离了小部分识魂，不碍事。”

不忍看汐樾眉头紧促担心的模样，弥泱忙宽慰道，实际上剥离识魂如何是小事，而且还耗费了大量神力来转化神力，她为何要如此急切的离开归墟，就是因为里面无法恢复，短时间内大量元神之力的流逝让她都有些无法承受。

“他会怎样呢？”汐樾这才稍微放心，指着深渊内的垠渊问道。

他会怎样呢？这个问题自己也不知道，神族被夺识魂，并非无法再次夺回，然而焚祭和垠渊出自同源，本为一体，用此那颗识魂很容易再次认主，被怨灵之主吸纳，一旦被暗之力所染，就算能再次夺回，那颗识魂也不可能再进入神族体内。

刚才所做的一切并不会让他醒来，只是让他在那个出自虚无的空间里安睡，让他保持识魂被夺走之前的状态，既不被外界所扰，也不会受到任何伤害，若真的要让他醒来，恢复如初，那只有一个办法，只是那是一个极为冒险的方法，大道甚至不允许这样的方法存在。

“总有一天，他会醒过来。”明知希望渺茫，弥泱还是以最乐观的方式回答，终究同族一场，她不可能真的看着谁陷入绝境。

“走吧，回到大地上，去解除最后两泽的禁制。”她说着放下礁石，墨色连成一片，完全看不出雕凿的痕迹，好像这块礁石与整座浮岛本就是一体。

原来自己不用像之前的七位星君一样，破禁而出后就要回到玄墟，还可以一直跟在她身边，继续留在大地上，真好，只是很多秘密，她之前为什么没有提起过呢？汐樾握住弥泱的手腕，问道：“你为何不把你们三人之间的事告诉众神，这十几万年，你何苦一个人守着这些秘密呢？”

“因为我不想说啊，这本来就是我们三人之间的事。”弥泱回头轻戳着汐樾的额头说道，她可不想说什么为了众神好，不想众神被牵涉其中那些虚伪的理由，不想说就是不想说而已，并非鸿蒙之下的事，何必让那些鸿蒙神祇知晓。

汐樾似乎很满意这个回答，回想起十几万年前自己被戳额头的样子，这些年经历了许多，很多事情都变了，而她们还是最初的模样。

回到九天下，站在归藏川上方的云端中，过不了多久，天祇殿就会出现在脚下，万千亡魂便可通过归藏川进入往生泉，那是大地生灵一世最后的终点，若说归墟是一切最终的归宿，那往生泉，何尝又不是那些生灵最终的归宿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本卷完

第72章 决议

十月的傍晚，秋风中卷落着收获的气息，伴随着阵阵落雨，不时打破平静的轰鸣声，云都城内夹杂着几分潮湿，天色渐暗，路人行色匆匆，脚下飞溅的水滴带着归家的迫切，大街小巷内，手持长戈的王城禁卫井然有序地走过，引得城内居民议论纷纷，为何近日来王城内如此戒备森严，莫不是又有战事要发生。

统率禁卫军的将领，此刻站在宫城上遥望着遍布王城各处的士兵，手指敲击着城墙上的青砖，英俊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宫城本就位于城内最高处，再加上城墙高大，站在此处，可将全城景物尽收眼底，云都平静了数万年，自从立国以来，除了偶然发生的门阀之争，哪怕是曾经熊熊燃烧的战火也未曾染指这座繁盛万年的城市。

雨后的最后一抹夕阳将天边映红，若隐若现的彩虹挂在空中，行人纷纷驻足合掌，默立在原地许愿，传闻傍晚的彩虹会将凡人的心愿带到天上，告诉那里凝视着大地的神明。

这样的宁静还能持续多久？年轻的将领看着一瞬间仿佛静默的城市，发出一声轻叹，作为姬氏的世子，天钧下一任大司徒，又被王上委以统率王城禁卫军的重任，姬洹自知身上担负着千斤重担，每日兢兢业业，丝毫不敢懈怠。

直至点点烛火将街巷点亮，他才走下宫城，独自一人骑马朝府内走去，丹陆特使已经来了些日子，在于使臣的交谈中，他已然得知王上以神之名对丹□□姓传下的谕令，三万年来，两国皆是四姓辅政，以王为尊，邻国今日遭此变动，是否明日的天钧，也会面临同样的局面？

司徒府三个大字被火光照得金灿，家仆小跑出来，牵过他坐下的骏马，借着身前的烛火走进后堂，往日从不熄灯的屋内一片黑暗，那个雀跃的女孩依旧没有回来。自打从古尔列归来之后，妹妹就进了王宫，说是要参阅古籍，修炼各种术法，至今已过去一月有余，姬洹不禁有些担忧，然而他却不能擅自闯入王宫，只能等待王上归国。

踌躇半晌，他推开屋门，咯吱声响很轻，如同脚步轻拂过地面，点起一盏油灯，打量着四周，屋内陈设如故，姝妤是个好动的性子，唯独在不喜欢随意变动居所内的摆设，故而此处的桌椅案几换了一波又一波，却看不出改变的痕迹，换新之后的物件，通通和之前的一模一样。

他在桌前坐下，望着悬挂在屏风上的箭袋发愣，曾几何时，顽皮的妹妹总喜欢缠着他，让他带她到城郊打猎，那时，全家人都希望这个来自外族的小姑娘能一世无忧，永远这样没心没肺地活着，现在，那个曾经的小姑娘似乎在离他们远去，读书修习术法，她开始变得像一个姬氏后裔。

思绪飘飞，又被一阵急切的声音拉回现实，管家匆匆忙忙跑进来，秋日的夜里，他额头上却挂着汗珠，看到端坐屋内的姬洹，管家面露喜色，连声说着可算找到世子了，甚至顾不得整理凌乱的发髻。

深夜时分鲜有事情，带着疑惑询问之后，姬洹才知，原是王宫内近侍前来传唤，让四姓入宫议事，王上还特意强调叫上司徒世子，管家赶到后堂，却寻不见他的身影，正自纳闷，看到此处的亮光，便寻了过来，不想果真找到了世子。

本有些乏闷，昏昏欲睡的姬洹一听，困意全消，王上多日不归，日前只是说让他们加强城内戒备，四姓心中忐忑，却不敢擅自揣测王意，如今王上既然回城，云都必然无虞，况且此时进宫，没准还能看到多日未见的妹妹，想到此处，他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