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弥泱说着此事还得去问奎山，大步朝仙邸走去，她忙跟上，需要凡人之力相助是出自巫神之口，镇守少阳三万年的巫神，亲眼看着两位星君没入泽中沉睡，对于此处的玄机，应当比自己更为熟悉。

奎山给出的回答让两人大跌眼界，本以为是他自己发现破除禁制需要凡人相助，事实却是，这是羽嘉所说，在弥泱醒来前夕，一直栖息在丹穴山内的神鸟突然跑到仙邸中，碎碎念着什么要凡人进来，才可唤醒泽中星君，就是因为那几句话，巫神才得出了这么个结论。

“这破鸟，为何不把话说清楚？”汐樾气冲冲地想要回到玄墟，找羽嘉问个究竟，却被弥泱拦住。

“羽嘉既然一直未对我提起，想必它在此处留了破解之法。”她不愿自己的灵兽在大地上驻足，不想那只自从降世之时起便跟随自己的神鸟卷入这场纷争中，羽嘉神力远在神君们之上，而且对灵息的感知能力超乎寻常，与其回玄墟当面对质，不如到丹穴山中一看。

丹穴山位于鞠山北侧，是一座完全被镂空的高山，其中的洞穴便是过去千年羽嘉栖息的地方，虽然神鸟已离开数月，洞内依旧神息涌动，不时燃起青色和金色的火苗，在平滑的山壁上飞舞着。

顺着山洞往里走，走到路尽头，飞舞的火苗逐渐凝成几个字，两人眼前赫然出现一句话：人皇出，二泽解。这是羽嘉离开前留下的暗示，也是破解二泽禁制的方法，火苗熄灭，一道光指向洞口，仿佛示意两人赶快出去，弥泱在汐樾身后刚走出山洞，镂空的山体就完全合上，不再有洞穴入口，当是远在玄墟的神鸟感知到自己的主人已经看到洞中的秘密，便将自己曾经的居所给封住。

“那小姑娘，居然是人皇？”这比凡人能进入少阳，需要凡人之力破解二泽禁制更令汐樾感到惊讶。

皇着，乃是人族共主，大地四境八方，只要有人族踏足的地方，都是皇者之土，不管是哪一族人，皆是皇者的子民，人皇，乃是开天辟地以来，天下第一个大地王者，将统治万里溟洲，凌驾亿万子民之上，那个二十未满的小姑娘，对大地各处的风俗尚未了解清楚，如何能承担这副重任。

“她是不是，试一试便知。”弥泱说道，东方二泽禁制完全一致，将姝妤代入艮泽内，看那道光圈面对她是否有反应，若有，虽不能肯定这小姑娘就是羽嘉所说的人皇，也能助他们快些破解禁制，只是在这之前，还有一事要做，小姑娘是否愿意进入泽内，毕竟她再三强调自己不会水。

莫名其妙入睡又被唤醒的小姑娘，浑浑噩噩地看着围在自己身旁的三人，一打量四周，自己依然身处奎山的仙邸内，不知怎么的，竟然睡着了，想必是那些天赶路太过疲惫，一觉醒来，精气神充足不少。

“姝妤，我要和你商量件事。”本想叽叽喳喳雀跃一番，却看到弥泱严肃地坐在自己跟前，小姑娘连忙收起脸上的嬉笑，侧耳细听。

“你是否愿意随我入艮泽底，探查泽内禁制。”

听到这样的话语，小姑娘回想起几月前随哥哥到乾泽取玉之事，泽内凶险万分，杀机四伏，虽说有王在身侧保护自己，对泽水的恐惧仍让她怯步，自己不过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王为何非要带自己前往，心下不情愿，她却也没有忙着拒绝，而是问道：“为什么要带我前往呢？泽内有什么秘密吗？”

“泽内有一股新生力量，需要凡人的力量化解，所以尊上才让你跟随，至于秘密，倒也没有，我神族的星君在里面，这算不算秘密？”汐樾快速说出一连串话来，这小姑娘哪儿都好，性子单纯，天真烂漫，就是好奇心太重，总喜欢问个不停，有时候让人哭笑不得。

一听自己被带到此处，是为了完成某种使命，小姑娘倒也不生气，原本也没揣测过来这儿的原因，现在既然知晓，自豪感反而油然而生，大地上谁人不知八泽神圣，最为熟悉的乾坤二泽，都是四姓中最强大的人才可破解，这神仙居住的东方，破解泽中禁制，竟然需要自己相助。

“这么了不起的事，我愿意，拼了命，就算死了也值。”被喜悦冲昏了头疼，姝妤一时间失了理智，激情洋溢地拍着胸脯说道。

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快就答应，汐樾欣喜地看着弥泱，同样露出意外神色的还有奎山，他对这位人族的公主也算熟悉，小姑娘身上小性子颇多，胆小退缩，狡黠骄纵一样不缺。

“不，姝妤，我并非强制你去做这件事，我只是再问你愿不愿意。”弥泱的语气淡漠了几分，她并不像另外两人那般欣喜，认真的看着小姑娘，示意她冷静下来，好好考虑。

这样的反应是汐樾所没想到的，一瞬间有一种到手边的猎物就要逃脱的感觉，她希望小姑娘继续保持现在的激情，一股脑儿向前冲，不要因为刚才那几句话而找回已经出走的理智。

不光是她没想到，奎山没想到，连姝妤自己也没想到，原以为那番激昂的回答会得到赞赏，面对意料之外的答复，小姑娘一时愣住，怔怔地看着面前严肃的王，好像在思索着刚才那些话。

“我当然愿意，这是为了大地安危而做的事，我的生死不算什么。”她不明白面对自己肯定的回答，弥泱为何会有这样的反问，便再次重复着自己不在意个人安危，愿意去做这件事。

原来小姑娘把自己一而再地询问理解成自己担忧她的安危，弥泱摇着头笑了笑，说道：“姝妤，你记住，你可以生，可以死，但你没有必要为他人而生，为他人而死，你的生死皆是因为你自己，无论你是什么身份，你首先是你自己，抛开那些所谓的道义，你是否愿意前往，如果你不愿意，我绝对不会强迫你。”

虽然自己自小顽劣淘气，但生死道义这一类道理也听到了不少，自小的耳濡目染让她明白，身居高位便有对天下的责任，人要学会忍辱负重地活着，也要有为天下舍生取义的勇气，现在，作为王的众神之主却告诉自己，人之生死皆为自己，高位之上的人亦可先为自己再为天下。

你来我往的几句话，带给她的震撼远胜于近二十年间的所有，从小熟知的神话故事里，神仙都是为了庇护苍生而不顾自己安危的英雄，可面前的王不是，她鄙夷禁锢世人的世俗礼法，反对那些满口道德仁义，而身为神该做的事，一件也没少做，何为神，何为人，何为生，何为死，姝妤一时陷入迷茫中。

“可是父亲和我说，身为公主就应当将国家和子民摆在自己前面。”她低下头，呢喃着说道，心里默认了王刚才说的话，只是父亲的教育也根深蒂固地刻在自己心里。

“那你父亲是否和你说过，他希望你永远做个无忧无虑，在他膝下承欢的女孩？”姬恒的心思如何能瞒过弥泱，这个位极人臣的大司徒如何疼惜女儿，她岂能不知。

父亲竟然是这样想，小姑娘突然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尽管父亲从未说过，但王绝不会骗自己，她深知身在四姓中，肩负家国重任，自己淘气顽皮，也是仗着年纪尚小，故而放纵几年，待到明年二月初十一过，她也应当履行公主应尽的义务。从小享尽荣华，她却羡慕古尔列草原上的牧民，他们可以纵情驰骋，为自己放牧，与天地共舞，这也是这两年来她总是找借口到北边去查军的原因，若父亲当真允许自己随心做选择，那她宁愿放弃公主的身份。

可助神族一事太过诱人，就算抛开一切，只是单论这一件事，看似不着边际的小姑娘，从小就梦想做个大英雄，若是成功了，她便是真正的英雄，不为他人，不为天下，就算为了自己心中的梦，她还是愿意前往一试。

“我愿意去，就当是为了完成自己的心愿。”她咧开嘴笑着，拍着胸膛豪气万丈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