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221)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看不出你还挺硬气,我告诉你,姬恒见了我都得行礼,你说我配不配向你问话。”弥泱觉得这人的态度甚是可笑,作为一个死囚,还在意身份,性命都将不保,却还要体面。

听到姬恒二字,男子瞬间软了下去,当今天钧地位最高的长官,四姓皆由其统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司徒,却要对面前的人行礼,普天之下,只有王才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在地牢中已有一年,国殇祭典后,现场发生的事不知怎么地就传到了地牢之中,王一怒而数千人瞬间殒命,他们对这位素未谋面的王,没有敬畏只有恐惧。

看来今日自己小命休矣,男子支支吾吾,不敢吐出半个字,两眼一翻竟扑通一声跌倒在地上,这人不会被吓死了吧,自己可什么都没做,弥泱赶紧过去查看,还好只是吓晕过去,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她不想让任何一个人死得不明不白,在动手之前,得先看看这个男子究竟做了些什么,才能被称为最穷凶极恶之人。

将男子的意识唤出,他过往经历的一切都出现在两人面前,张武,北州人,天钧王历二万九千八百五十九年生,出生于书香门第,父亲张恩乃是北州留守府督事,也算得上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吏,母亲赵氏,乃是世居北州的名家之女,看这出身,已经超过了大部分天钧人,想要博个功名轻而易举,有必要走上不归路吗?

于是他们接着往下看,张武二十岁时,依照天钧士族之礼,当外出游历,然而其自小过惯了舒坦的日子,不愿经历风霜,因此赖在家中迟迟不肯出门,北州地处边境,乃是重镇,其父公务繁忙,对其无暇管教,因此其母赵氏只能找人轮番相劝,让其早日远行再早日归来。

哪知他并不领情,与其母矛盾激化,遂流连于青楼舞馆,挥金如土,夜不归宿,其母忍无可忍,便将其强制逐出家门,断了供给,希望通过磨难让儿子知晓世间疾苦。此后,身无分文的张武对赵氏怀恨在心,逐渐起了杀念,他用身上的玉佩换取几两碎银,购得淬毒的利刃一把,趁夜潜回家中,将其母残忍杀害,为了掩盖事实,他一直潜伏在家中,待其父归来,将父亲也一道杀害,同时将家中兄弟老仆悉数残杀,并放火烧掉张府,销毁证据。

这就是当时轰动一时的北州灭门案,北州留守亲自调查此事,查到用玉佩换取碎银的当铺,面对画像,店主却否认见过张武,因他当时使用了易容术,店主说来人是一个中年络腮胡大汉,再加上张府幸存的家丁说公子早已外出游历多日,不在家中,留守就没有怀疑到他身上,甚至怀疑这位张家的大公子早已被歹人所害。

经过多方查找,依旧没有找到线索,这在当时成了一桩无头冤案,民间一度传闻,张恩作为留守府督事,曾断过许多命案,其中不乏错案冤案,这定是冤死之人来找张家索命,以至于后来许多年,一直没有人敢自荐接任督事一职,被任命之人在任不出数月,也一定会找理由辞官。

杀害全家之后,张武便远离北州,在天钧各地流浪,因害怕被人认出,他常年带着□□,不敢以真容示人,作为一个世家子弟,他自小纨绔浪荡,挥金如土,哪里受得了流浪的苦日子,因此他开始找山野人家下手,由于自幼练得一身好武艺,又会些许术法,对付那些猎人,自然不在话下,每次他杀人谋财之后,便毁尸灭迹,远走高飞。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尽管他每次都不留痕迹,无故失踪的人还是引起了官府的怀疑,百年间上百起失踪案件,这些还是有人知晓的,在那些山野之中,不知还有多少人遇害,一年多以前,张武在云都城郊劫掠商队时,意外受了伤,杀人所用的利刃被遗落在原地,王城外劫掠,绝非小事,姬恒亲自率人调查此事。

百年前的北州留守年事已高,回都休养,一日他到司徒府拜访,看到姬恒正在查看害人凶器,立刻想起那日被火焚烧过的张府,死者身上的刀痕和这利刃完全吻合,跨越百年的两起案件,凶手指向同一个人,根据商队中幸存者的口供,行凶者手臂被割伤,而他们所用的武器上涂有能让伤口腐烂的毒药,歹人定会找药铺买药。

姬恒立刻命御风军埋伏在城中所有药铺周围,城外所有生长草药的地方也不放过,张武有伤在身,无法自行到山林间寻找草药,又身无分文,只能趁着夜色,潜入城中药铺内盗取解毒治伤的药物,他这一去,被早已埋伏多时的御风军抓了个正着,商队之人和他当面对质,却发现当时劫掠之人和此人长相完全不一致。

凶器和伤口都一一对上,只有长相不一致,这是怎么回事,姬恒正百思不得其解,前来拜访的妘哲说起自己早些年游历之时,曾在北境见过一种易容术,极少数北境人需常年多次往返于雪峰之间,天钧人认为一年之内,翻越雪峰不能超过五次,否则是对圣山不敬,那些北境人就利用易容术改变自己的容颜,这样就不会被山上的神明惩罚。

当他脸上的面具被撕掉,露出真容的那一刻,在场的北州前任留守立刻惊呆,这不就是百年前早已被歹人杀害的张家大公子吗?原来当年灭门案的元凶竟然真的是他,百年间流窜天钧各地,杀人无数,这是天钧历史上最大的一起连环命案,张武立刻被投入地牢中,面对自己的罪行,他供认不讳,或许是百年来从未心安过,听闻自己被判剐刑的那一刻,他反而露出解脱的笑容。

“还真是人不可貌相,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人,竟然身背数百条人命,弑父杀母,一死可真是便宜了他。”汐樾看到张武一百多年间经历的一切后,抬起脚在他身上揣了一下,摇着头说道。

“这人还真是,我一直不认为世上真的有纯恶之人,你看看这张武,他身上真是一点善都没有,因为不愿外出,便将全家杀害,那张恩也算得上一个公平正直之人,怎么会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弥泱对那起灭门案曾有耳闻,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无法相信凶手竟然是这样一个单薄的男子。

人晕过去的时候感受不到痛苦,若这样让他吸收了那些怨气,在用殒魄鞭击下,无异于是让这个恶徒在睡梦中死去,这样的人,怎能不让他尝尝痛苦的滋味,这样的人怎配自己用神力唤醒,弥泱凝聚起一股海水,泼在张武身上,刺骨的冰冷让昏迷中的男子迷迷糊糊醒来。

“张武,你这百年来杀了多少人?”弥泱拉着汐樾坐在沙滩上问道,姝妤已被羽嘉带到一旁避光的地方休息。

“几……几百人。”张武满身湿漉漉的,像只落汤鸡一样,哆嗦着回答道。

“几百?一百还是九百?你真是白长了一副人族的皮囊,那些人被你杀害的时候一定很痛苦吧,今日我也让你尝尝那种滋味如何?”弥泱不屑于正眼看面前的囚徒,召唤羽嘉将姝妤带过来。

“我是大司徒亲批并要亲自监斩之人,他人不能随意处决我。”明知剐刑乃是天钧刑罚中最重的一种,也猜到面前的人可能是王,张武仍旧在做最后的挣扎,晚一日死总比早一日死好。

“你难道没有看到,是姬恒亲自把你交给羽嘉,你觉得他能违抗王命吗?能死在我的手里,是你这个亡命之徒的荣幸。”弥泱慢悠悠地说道,当时一脸释怀的勇气呢,死到临头还不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果然是个懦夫。

“你……你要怎么处置我?”张武自知今日难逃一死,只是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比剐刑更痛苦的死亡方式。

“我记得剐刑要剐三千刀,但自古以来的受刑者从来没有谁挨过一千七百刀,对于你这种穷凶极恶之徒,死法自然也应当特别一点。”弥泱说着,抬手将他举到半空中,张武浑身如同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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