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249)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姝妤和子莹一齐行礼,听到两人称呼突然出现的神为王上和天钧王时,赤龟心想大祸临头,人族可能会口出妄语,神族不会,神鸟绝不会称呼第二人为主人,只是它想不明白,高高在上的神尊怎么还当起了人间的天钧之王。

弥泱围着赤龟转了一圈,果然是后于玄鸟降世的生灵,虽然只是几日,灵力差异也如天堑般无法逾越,这已经是大地孕育的生灵中的第二强者,可以战胜姑获和魍象的灵龟,却不能在玄鸟手下走过二十个回合,玄鸟虽死,其灵尚在,若不是玄鸟之灵不愿与同宗为敌,赤龟早已被打翻在地。

“你可知我最痛恨吸取别族灵力来增强自身的修炼之法?”她问道,老龟不敢抬头,它不仅知晓,更知晓神族怼违逆者一向不手软。

“我愿接受惩罚,只是恳请尊上助我取出体内残留的妖力。”赤龟知道这是最后的希望,若是面前的神祇摇头,将无人能救他。

“若不是取人皇之力需要赤鳞甲,你可知你死后会变成什么?”弥泱坐在赤龟面前,每一方世界天地孕育的灵兽何其珍贵,老龟竟然如此糊涂。

死后魂散,龟壳腐烂,肉身被妖力侵噬,最终变得如同那些不死不活的傀儡一般,因妖力和灵兽之力不相容,还带着兽灵的肉身,将日夜忍受裂骨般的疼痛,这样的折磨一直会持续到大地上再次出现新的灵兽,那时它的肉身才会彻底死去。

大地灵兽,一纪生灵轮回只有一次,新的灵兽出现将会在大地毁灭又再次形成之后,就算大地毁灭,它那傀儡般的肉身也不会死去,而是继续在某个空间里继续忍受无止尽的剧痛。

赤龟的沉默已经说明它知道答案,可面对永生的诱惑,谁不想冒险一试,明知可能会面临什么,仍旧愿意铤而走险,它们这些生灵终究不是神,无法将生死宿命抛在脑后,近九万年对于数百年寿数的凡人来说,已近乎永远,而对于真正不死不灭的神来说,时间没有任何意义。

“你当真想谋求永生?”弥泱没想到大地上最早出现的灵兽,竟然也如同凡人一样,对永生如此执念,仙族,那些由凡人修炼而成的得道之人,妖族,那些今后会和仙族采取同样方法修炼的生灵,他们是否对永生也会产生执念。

“尊上,生死相对,亦如敌我,我既是生,敌便是死,尝过了生的滋味,便不再想面对死亡。”赤龟只能这样回答,神族不用面临死亡,也体会不到它对死的恐惧和生的眷恋。

“九天生灵,有生便有死,没有谁能逃脱这样的宿命。”

“神就能永存,不是吗?神族就不受宿命的制约。”

出于对神祇的尊重,赤龟没有打断弥泱的话,对方话音刚落,它就立马接过话,神族掌控着苍生宿命,跳脱生死之外,他们降世便拥有众生梦寐以求的永生,还拥有可以制定天道的神力。对于下界生灵来说,最残酷的莫过于无论获得再高的修为,都无法修成神族,就算炼化了先天之宝成神,也只能与九天同寿,九天虽寿,却有归于混沌之时。

“神族,不属九天,亦非生灵。”这短短十个字的回答,让赤龟和两个凡人同时愣住,神族非生灵,那他们是什么,对神族来说,对生灵的定义又是什么。

“天道既定生死,若照你所说,天道既是维系天地平衡的法则亦是苍生无法战胜的敌人。”对于苍生祈求庇护又时常咒骂的天道,弥泱对其是非不置可否,生死之道乃是自然所成之道,自然天道初成神族自能感知,然而两万年前,她不胜其烦,便知会下界此事无需上达玄墟,因此神族对自然之道便不再过问。

赤龟还没想明白神那一句亦非生灵何意,又被天道亦是敌人这话当头一棒,神族定天道,那神也是自己的敌人吗?自己一直视天钧人为敌,而无论天钧人还是丹陆人,他们都是神族残息所化,时至今日他们和神族再无联系,但他们诞生之初便受神族庇护,那他们是不是也是自己的敌人。

“我费尽心机,依旧无法改变即将死亡的命运,只是我敌视天钧日久,生时恐怕无法改变我对他们的态度,尊上您为何要偏向天钧人?”自从两国有王族那一刻起,在赤龟的潜意识中,它就认为弥泱偏袒天钧。

两国王族因神族两位尊上而来,虽然皆被尊为神主,但两人的神力地位天差地别,神族对弥泱奉若神明,她掌控着世间一切,拥有世间最强的实力。而垠渊虽然也被生灵敬重,但神族只是因出身和地位尊他,并非真正对其心服口服,只因他无法战胜焚祭,那些神君们何等高傲,要做他们的主神,必须要能战胜一切与神族为敌的人。

弥泱亲手化出的天钧王族,垠渊亲手化出的丹陆王族,在这些溟洲大地灵息孕育而生的生灵眼中,便有了强弱之分,尽管两族实力不分上下,但他们都认为天钧王族更为高贵,镇守南境被丹陆视为祥瑞的赤龟心里自然不是滋味,特别是三千年前,兰裳降世后,它心中的不满更甚,对天钧也更加敌视。

沉睡中的灵兽本来只有极为浅显的意识,就在那一丝潜意识里,它都希望丹陆有朝一日能复强,能征服天钧,大地动荡时,它并不知是王族祸起,一度猜想天钧恃强灭了丹陆,大地是因丹陆王族覆灭而动乱。

“我从未偏袒天钧,大地生灵,人鬼仙妖,在我看来并无区别。”弥泱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妖和怨灵怪她偏袒人族,而如今灵兽又怪她偏袒天钧,是与不是皆在唇齿间,对于此事,她已不愿再做解释。

“汐樾。”云端上的神君应声而来,骑着羽嘉拽着神鸟漂亮的羽冠,看来这两方才闹了一番,“你带子莹回去,给她渡些灵息恢复灵力。”似乎早已料到会是这样的景象,面对灵兽和与自己最亲近的神君,弥泱只是笑着看向还在相互赌气的他们。

“那之后我去哪儿,来这里还是回云都?”汐樾从神鸟背上下来,松开手拍了拍羽嘉的额头,走到子莹面前,卷下天空中一片墨色的云。

“去方壶山。”弥泱话音刚落,汐樾就带着子莹踏上云朵,转瞬间不见人影,耷拉着脑袋的羽嘉如释重负,摆动着羽毛神气起来,心想从此以后不可再嘴欠,神君分明忘了几日前的事,也怪自己偏要多嘴提起。

“我若真偏袒天钧,因兰裳之事,此时的大地上,已经没有丹陆。”

赤水畔湿热的空气中卷起一阵寒意,原本和颜悦色的神祇脸色突然冷了下去,若有若无的杀意笼罩在草地上,姝妤凝神不敢呼吸,赤龟将脑袋缩入壳中,羽嘉依然如故,只是晶亮的双眸中燃起一丝火焰。

在云端上前行的子莹犹豫再三,终于问出了自己好奇百余年的秘密:“请问神君,三千年前,丹陆与天钧之事,究竟因何而起?”

史册上对这件事极为隐晦,只用寥寥数语记载着当时两国之主互生嫌隙,最终相斗两败俱伤,伤重的天钧王将丹陆王挟持回云都,不久便身故,愤怒的天钧臣民将尚活在世间的丹陆王捆绑,大举兴兵讨伐丹陆,这场战争持续了近三千年,战火几乎波及整个溟洲大地。

堂堂两国之主,延续了两万七千年的王权,他们怎么会因嫌隙而相斗,子莹作为执掌国政的贵族,深知史册并非完全为真,然而当年变故的亲历者早已故去,如今的丹陆亦对此事讳莫如深,灼烈兰裳这两个名字几乎成了禁词。

昔日她嗣位前暗访天钧,曾有意向天钧人打探此事,一提三千年前,天钧人无一不咬牙切齿,扬言那是不共戴天永世难平之仇,那时两国已停战数十年,商贸往来趋于正常,打听之人中,也不乏战后出生之人,然而他们对于丹陆人,从未真正放下过仇恨。

“兰裳非寻常君王,她之死,不仅让大地再无宁日,也给我族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汐樾并不像凡人那样想要隐瞒什么,发生过的事情,再怎么改写也改变不了曾经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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