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之前你们都说我体内还有一个灵魂，那是谁的灵魂，怎么会在我体内？”她趴在白玉榻上问道。

“那个人叫洛川，是三千年前的一名古尔列人，你在长暄海中曾看到你出生的场景，一丝残魂落入你母亲体内，就生下了你，几个月前我曾去到三千年前，将另一些残魂带回，那些残魂带有意识，悄悄潜伏在你体内，从此你体内就有了两个灵魂，一个是你诞生时属于你的灵魂，另一个便是那名男子的残魂。”弥泱摸着小姑娘头顶的秀发说道，也不知小姑娘会不会因自己的出生，是因他人之故而伤神。

“您是说他瞒着您悄悄藏在我的身体里面，哇！那可真大胆，在天钧欺瞒王族可是要判死罪的，他就是那个和先王有关系的人吗？”姝妤压根没有注意到自己到底因何而出生，反而想起了曾经那些和兰裳有关的话。

“他，是兰裳曾经喜欢过的人。”

此话一出，姝妤终于明白了汐樾种种反常的举动因何而来，特别是那一日自己说出喜欢二字后，对自己那有些敌视的目光，那个洛川长着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孔，还是先王曾经喜欢的人，而先王和现在的王本身就是同一人，神君不允许自己喜欢王，怕的是自己横刀夺爱吧。

想不到堂堂神君，竟然也和凡人一般见识，也不愿别人觊觎自己所爱，她所说的喜欢，不过是像朋友那般的喜欢，并非男女之间的爱意，凡人一生何其短暂，怎么会和永生的神产生情愫，就因为那样一句不经意间说出的话，神君就如此警惕，未免也太小心了吧。

“可是王上，不是说王族不会和庶民产生任何情愫吗？为何先王会喜欢上一个凡人？”姝妤虽然不爱读书，但天钧王族豪门之间的各色流言没少听，王族不婚不嫁，不与常人生情愫，只和邻国之王共同孕育后代，这是大地上奉行了三万年的准则。

“或许是为了尝试一下自己从未尝试过的东西，兰裳心高气傲，怎么会被那些准则约束。”弥泱并未深究过兰裳为何会喜欢洛川那样一个普通的古尔列人，这是当下最好的解释。

姝妤不是很理解那些未尝试过的东西是什么，曾听巫神说过，神族没有性别之分，也不会产生人间情愫，莫非本为神族的先王，来到凡间追求刺激，所以和凡人发生了那样一段情？可面前的两位神族关系也不一般，难道神族之间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王的身份特殊，所以和其他神祇不一样。

一阵阵困意袭来，她实在撑不住，便恳求王能不能让自己回去好好睡一觉，毕竟她已经许久没回过司徒府，有些思念父兄，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她走到神殿外，漫天云朵和看不到的大地挡住了她的脚步，这么高的地方，在强大的灵力也无法支撑着自己平稳落地，御风术可让人凌空，却不能跃于如此高空。

“王上，我想回云都看看。”小姑娘跑回殿内求助，实在困得不行，边说边打着哈欠。

弥泱挥手拔开天衹殿附近的流云，外面一片漆黑，苍穹上星星点点，夜已深，怪不得小姑娘犯困，虽然近日大地上没有怨灵出没，但还是小心为妙，她决定亲自送姝妤回去，顺道查看云都城内是否有异动，如果怨灵要攻击人族，人烟最密集的云都定会成为他们的目标。

看到外面的夜色，小姑娘惊讶得合不拢嘴，没觉得时间过了多久，竟然已经是夜晚，看来自己在白玉榻上那一觉，睡得够久，被流云包裹的天衹殿，大理石柱和白玉砖的光辉，让人看不出日夜，在这里，岁月静好，时光永恒。

第88章 裂天

考虑到身边带了个凡人，弥泱此去云都走得慢了些，行至半途，坐在云端上的姝妤已经沉沉入睡，歪斜的身体若不是被她撑着，早已跌下云端，两道流火划过苍穹，乌光和赤光，那并非陨星，而是玄鸟和赤龟的星魂，自万界门落入九天。

云都城内虽然宵禁，但各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夜宴的，夜读的，夜聊的，豪门的欢喧不分昼夜，宵禁令只是禁止入夜后外出，并未禁止屋内欢愉，这是年终的两个月，城内逐渐洋溢起迎接新岁的气氛，青楼酒肆内歌舞笙箫，朱门庭院中丝竹阵阵，家家户户开始挂起了彩头。

司徒府今日宴请四姓，庆祝姬恒的生辰，白日他已经接受了百官拜贺，家丁们此时正在府库内清点今日收到的贺礼，四姓中的另外三人傍晚时分才来到府内，今夜他们皆不归宿，留在此地与大司徒通宵达旦，祈求福祉，虽已夜半，酒宴尚未撤去，妘哲更是在堂中舞剑助兴。

姝妤被带到后堂，迷糊的小姑娘半睡半醒中摸回自己屋内，和衣倒头便睡，弥泱和汐樾来到前厅屋顶上，看着大堂内的几人，剑舞得虽好，却不及身边人半分，半躺着的星君挑起余光看了看，一剑落星辉，一剑飞花絮，自从那场变故之后，已经许久没见过神剑起舞。

他们并不想打扰下面那些人，不过既然来了，就当随礼，弥泱找到正从府库走向大堂的管家，拿出一颗垂棘交到对方手上，留下一句且当贺礼之后，便带着汐樾回到穹霄宫，飞了魂似的管家捧着光亮照映四方的垂棘，颤颤巍巍走到大堂，将其交给微醺的主人。

酒兴正酣的姬恒顿时清醒了三分，典籍所载，这是少阳之地的宝物，名曰垂棘，光照日夜，忙问是何人送来，管家颤声说出王上二字，在坐者皆慌忙起身叩拜，虽然知道王已经离开，必要的礼节依旧不能少，拜谢之后，每个人身上的酒劲都去了三分，谈笑间，正是再饮一巡的好时机。

“为何还不打开归藏川。”回到穹霄宫后，汐樾翻出宫内藏酒饮着，这次她饮得极慢，不想再像上次那般喝醉。

“开川后溟海之渊的结界就会消失，你就那么希望焚祭快些出来吗？”弥泱故意反问道，无甚，就是今日想逗一逗身边的星君而已。

汐樾边饮着酒边沉思，焚祭离开溟海之渊，定要为祸大地，但不可能一直封着归藏川，大地上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川内还安睡着那许多亡魂，归藏川一日不开，就多一个可能被怨灵族利用的亡灵，此事不早断，日后更加麻烦，现在的大地上的确没有怨灵出没，但依旧有尚未离去的亡魂。

这些问题，其中的利害关系，弥泱比任何一个人都清楚，就算不开川，也不代表溟海之渊的结界会永远牢固，她当初离开溟海时，设在结界上的时限是两月，时日将近，十一月一过，就算不开川，焚祭也会出来，她太了解那个同生的宿敌，那人必然不会放过睡在归藏川中的千万亡魂，定会不惜一切劈开大地把那些亡灵变成怨灵为自己所用。

到那时若是两组交战，之后无论胜负，恐怕谁都没有精力在短时间内打开归藏川，连通往生泉与轮回道，没有轮回的人族，虽然通过自然之道也可孕育后代，但最终还是会走向消亡，所以一定要先开川再让焚祭出来，毕竟开川后一个时辰，结界才会消散，这一个时辰足够做许多事。

早在溟海之渊内设下结界时，弥泱就想好了这些，之所以到现在还未动手，是因为她有自己的思量，开川前，要先割裂天衹殿和大地灵息的关联，让那道撑天的光柱彻底消失，不再依靠神族的力量维持大地稳定，溟洲才不会有倾覆的危险，人皇之力是否真的能撑起大地，需一试才知。

除去这些，还有一事尤为重要，此事关系颇多，却不能告知旁人，需找机会先了却此事，她才能收起心思处理和怨灵族之事。

“什么，你当真要用人皇之力来替代天衹殿，用溟洲自行运化的灵力来撑起天地？”当听到她这样的打算之后，汐樾惊得放下了手中的酒盅，这样的话并非第一次听到，但自己从未当真过。

虽然那是代表着此方天道的力量，然而就算再强大，那也只是人族能够拥有的灵力，怎么能和神族的神力相提并论，这无疑是冒险的一步，若成则溟洲安定，若不成，在割裂光柱的那瞬间，天穹就会坍塌下来，此时的八泽中，可没有支撑天地的神力，就算他们在此可以暂时撑住，那也不是长久之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