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49)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亡灵女子摇摇头,从石床上站起来,弯下腰指着石床下面的缝隙,抬起头示意两人。

垠渊走过去,挪开外面的一块石头,石床下出现了一个空槽,他将手伸进去摸索,突然他侧着头眯起眼,将手再往里面伸了伸,漆黑的瞳孔如星辰般闪亮,他笑着伸出手,半个巴掌大小的金色方印出现在他手中。

“丹陆国印。”弥泱看着他手中的方印,上面卧着一只赤龟,其余构造和天钧国印几乎一致,琢刻勾雕之法,如出一辙。

“它竟然藏在这里。”垠渊本不稀罕这国印,但想到有了它,就可以解开南斗星君元神上的封印,让坤泽再次灵气充沛,庇佑丹陆万民,他也情难自抑地兴奋起来。

亡灵男子用无神的双眼看了看气度非凡的两人,略带颤抖的声音诠释着内心的惊喜,“你们果然两国之主。”不悲不喜的脸上有了轻微的晃动。

大概是怕他太激动而形体涣散,亡灵女子用同样虚幻的手在他的背上轻抚,接过话继续说道:“二十年,那人将这个东西带到这儿,让我们守着它,前几日他再次告诉我们,几日两位会来将它取走,事到如今,我们也算是完成了使命。”

将国印递给弥泱的垠渊无限悲悯地看着两个可怜的亡灵,他们的身影越来越透明,这预示着他们即将消散,不知为何,这百年来,他越来越怜悯溟洲众生。那个人和他们立下契约,给予他们百年化形的时间,让他们在这里替他守着国印二十年,国印被取走,他们的使命自然也就完成,契约自动从他们身上解除。

曾强行违逆生死之道幻化成形的亡灵,失去契约护体后哪怕是再厉害的神力,也无法护下他们,眨眼间,两个亡灵彻底化为透明,消失在两人眼前。

还未来得及寻找出路,四周突然卷起一阵阴风,几道黑气随着风袭击过来,两人尚未出手,殒魄鞭已从弥泱衣袖下飞出,旋转着将黑雾击散,之后又化作金光,回到她手中。

黑雾散去后,石屋石壁尽皆消失,焦土枯藤,被烟熏过的谷壁,垠渊惊奇的发现,他们又回到了进入蕴空谷谷口的地方,只是那深不见底的黑谷已不存在。看到弥泱手中的国印,他才放下心来,刚才所入的地方极有可能是迷障所化,但是他们所遇到的亡灵和所听到的话的确是真。

亡魂在世间挣扎三千年,为化形相守不惜以出卖自身为代价,得偿所愿后又厌倦暗无天日的等待,最终散去反倒成了解脱,只是这和他们立下契约之人竟让他们以湿身的姿态化形,虽然死于水中,但只需稍微施法,也能化去水汽。人族真是世间最复杂的族群,他们身上沾染了太多□□,他们的一生注定被各种情愫纠缠,一世未了,轮回之后来世继续缠绵。

为避免再次陷入迷障中,弥泱决定按照来时的路返回,两人朝西边赤水的方向走去,在一丝神力的作用下,只一炷香的时间,便看到阳光透过枯藤的间隙照入谷中,再半炷香的时间,已来到赤水边,轻轻跃上地面,掐算星辰历法,竟已过去两日。

顾不得时日,两人快速朝东边飞去,少阳之地,仙邸之中,白光笼罩下的星君正等着他们归来,将他从冗长梦境中唤醒。

第30章 国殇祭之一

云雾缭绕的仙邸里,两人面对面而坐,金色国印立在桌上,牢牢抓住两人的视线。这个在寻找过程中费尽周折得来又全不费功夫的东西,只是看起来颇为贵重,上面并没有流动的灵息。

垠渊已经提前探查过,国印上禁制未解,这或许就是原因所在。

弥泱拿起国印看了又看,这小小的方印,当真能容纳那么多灵力?几日来一连串突然事情,尽管知道这是被人提前安排好的,但即便是圈套,她也不得不踏进去。距离六月初六还有四日,在这短短四天内,她必须解开南斗星君元神上的封印,否则先不论坤泽中那句谶言,没有神力运转支撑的身躯,沉睡太久之后,醒来也会对神君的神识有所损伤。

比起她来,垠渊要放松得多,虽然他也觉得事情过于蹊跷,但他并未见到那两行文字,因此并无太多顾虑。对他来说,只要和四姓之力破除国印上的禁制,坤泽灵息就可和乾泽一样井然有序地运作,蕴养丹陆万灵。

“你带国印回去,先把禁制解除。”弥泱把国印推到他面前,本意是让他回去注视焱城内动向,联想到蕴空谷发生的事,总觉得丹陆将有事发生。

“好,我这就去。”垠渊收起国印站起来,他深知王一字的分量,很多时候,无论国家发生怎样的动乱,只要王在,人们的信仰就在,他回去,是要在必要时稳住军民之心。

待他走后,弥泱面色凝重地走进后屋,白光笼罩在银甲上,卧榻上泛起熠熠银光。榻旁,桌上的古籍堆了半人高,奎山正坐在桌前,不停地翻阅着,神君元神被封,这是诸神降世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少阳复刻了先天所化的玄墟典籍,他希望能从其中找到解法。

“还能维持多久?”朝南斗身上注入神力后,弥泱问藏身于书海中的奎山。

“只要一直用神力维续,南斗的神躯就永远不会消散,只是下神探得他神识不稳,若是再不为其解开其元神上的封印,恐怕这四五天内他的神识就会受损。” 奎山手掌拂过桌面,典籍化作金光飘向仙邸后的山上。

神君神识若是受损,在其彻底恢复之前,极易受意念操控,十方神君与各方天道命轮息息相关,若是被人操控,下界俱会受到牵连。而要恢复受损的神识,没有千年时光绝不可能达成,千年对神来说只是只是弹指间,对于寿数有限的人族来说,已是两世轮回。

“我已让垠渊带着国印回焱城,到时再看。”弥泱说完这句话,又陷入沉思,“奎山,六月初六是什么日子?”她突然话锋一转,把话题从沉睡的星君身上移开。

奎山闻言,眼前一亮,如陡然记起什么似的,他从桌前站起来说道:“尊上,六月初六是天钧丹陆两国每百年一次的国殇祭,昨日下神在云都,姬恒还同下神提起。”

这名字听起来倒像是悼念为国捐躯的将士而设,百年一祭,要祭那些逝去的人,人族对于屠戮,到底还是害怕的。

最初千年,祭典就是为了招魂和祭祀,随着时间演变,在无止尽的战争中,人类对死亡和流血已经习以为常,神圣的祭典也逐渐变成了两国年轻武士的比武场,每次悼念结束,两国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就会上前与对方比试。

一场看似寻常年轻人之间的斗武,实则蕴藏着无限玄机,尚武的天钧人和丹陆人认为,百年一次的胜利者是战神转世,在此后百年的战争里,不能伤害优胜者成为两国战士的共识。或许为了荣誉,或许为了百年性命无虞,每一个年轻武士都在比试场上拼命表现,只为赢得胜利。

说到底啊,死亡终究是笼罩在人族头上挥之不去的阴影,所以人族向往神族,他们可以不受生死所限制。

百年前,两国停战,战士们不用再担心在战场上丧命,气氛严肃的比试场上再没了你追我赶的紧张气息。国殇祭的名字被保留下来,警醒世人不要再随意挑起战争,造成无辜伤亡,祭典的形式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为逝者吟诵安魂曲后,曾经的比武被花式表演所取代。年轻武士们竭尽自己所能,展现自身独门绝技,为祭典营造几分热烈。

百年前那一天,两国贵胄,平民百姓,皆聚集在两国交界处,围观这一庆典,平日里除了驻军和过路人之外难见人影的大道上人潮涌动,人们不远千里而来,聚在素不相识的人身旁狂欢。

“也就是说,六月初六,是归藏川上人流最密集的时候。”弥泱有些诧异。

如此害怕死亡的人类,竟在死亡之河上狂欢,归藏川曾因其诡异的流水颜色,以及河中人不能泅,舟不能渡而被人族称为死亡之河,这条河不过被大地尘封区区三千年,人类已将那些不算遥远的传说抛之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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