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虚(70)

作者:浪沧君 阅读记录

不到十个回合,万俟儁已彻底脱力,浑身无力酸软无力,握刀的手软绵绵地垂下,脚下如踩棉花,见他招架不住,弥泱将剑身一横,拍打在他拖着刀的右手腕上,手腕震痛,铜刀脱手落地,震起几粒泥土,他只觉剑光刺目,手臂剧痛,紧接着冰冷的利刃抵到喉头,他长叹一声,闭上眼睛,想不到他纵横半生,今日竟然败在一个异国人手上。

喉咙迟迟没有被割裂,冰冷的剑锋离自己远去,他缓缓睁开眼,只见女子将剑挥出,稳稳插入侍从腰间的剑鞘中,这样一把细长的利剑,居然能挡住他手中百斤重的铜刀。

“你刚才刺伤我的侍卫,这一剑算是还你,如果你非要斗个你死我活,我不介意送你一程。”比金属碰撞还要冷冽的声音,令他心惊胆寒。

言闭,弥泱一跃,抓住万俟儁后衣领,魁梧的壮汉如同小鸡一般被她拎住,进入大帐中,她才将人扔在地上,帐外的人群一直不肯散去,刚才比试之事可比交易精彩得多。

“你可有不服,是否需要再比?”她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男子。

“没有,想不到我竟然输给了一个女子。”万俟儁虽不想承认,但嘴巴却封不住内心的想法。

他痴迷武力,研究溟洲各部族的械斗之术,才自创了这么一套毫无章程也无破绽的刀法,面前女子所使的剑法,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习武之人通常体型力量与所用兵器互成比配,前两者越强,使用的兵器就越重,但是这些,放在与他对招的女子身上,都不适用。

“谁告诉你我是女子?”弥泱一想,她的面容的确更像女子,人族只会以外貌来区分性别,怎会理解无男女之别的神族。

“既如此,可将戈壁滩中拾来的花与我一观。”在古尔列人万般疑惑的目光中,她再次提起从牧民口中听说的妖花。

“请到后面说话。”万俟儁起身掀开宽大木椅后的帘子,指着里面做出请的手势。

弥泱正欲进入,只听到身后两个声音传来:

“弥泱。”

“王上。”

垠渊与姬洹一前一后走进大帐,一个径直走到她跟前,一个站在五步以外的地方垂手侍立,他们始终不曾多看震惊的古尔列首领一眼。

短短几日内,天钧王脚踏神鸟斩灭烬火的消息已传遍溟洲八方,人们都说那位三千年后再次归来的王并非凡人,而是高居九天日月星辰之上的神族。与之同行的便是同为神族的丹陆王,关于他们来到人间的缘由,各地众说纷纭,不管原因为何,神明降临世间,对溟洲众生来说,是万年难遇的幸事。

适才与垂手侍立的男子交手,万俟儁已猜出此人是纯正姬氏血脉,那一套剑法乃是天钧姬氏嫡系独传秘术,他搜罗溟洲刀剑之术时,曾见过几招流传在外的残存招式,让姬姓如此尊敬以王相称的人,定然是人们口口相传的神明。原来自己败给的并非人族,既是神族,输了又有何妨,溟洲大地,自己依然是武力至强者,他释怀大笑,走向弥泱身旁。

“不知是天钧王驾临,万俟儁冒犯。”他双手交叉于胸前,恭敬地弯下腰,这一拜,拜的不是人间的王,而是天上的神明。

“无妨。”见他如此,弥泱语气也软下来,挥手将一道白光打在他受伤的手臂上,伤口立刻痊愈,肌肤宛若新生。

“多谢天钧王相助,请。”万俟儁惊喜万分地挥动手臂,满怀感激地说道。

姬洹小跑到弥泱跟前,在她耳边低语,垠渊则在一旁暗笑。原来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姑娘,竟然觉得尚武好斗的古尔列人可怖,要求哥哥先派人将自己送到北地去,须知这古尔列草原,才是她真正的故乡。

“这小姑娘,最近胆子变小了许多,不如以前那么有趣。”垠渊调侃道,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姑娘时,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这些日子见多了稀奇事,自然有了敬畏心。”弥泱抬眼对他说道,目光扫向站在门帘旁等候的万俟儁。

三人跟随万俟儁前去,看样子,这就是他日常起居的地方。遮盖草地的毡子上铺上一块绣着苍狼和猎鹰的地毯,兽皮覆盖在一张宽大的足以容纳四五个人的矮木床上,正中放着一张桌子,桌上是盛着马奶酒的银酒壶,肉干果脯之类的小食。

毡房内没有椅子,古尔列人大都席地而坐,入乡随俗,弥泱在桌前坐下,垠渊紧挨着坐在她身旁,姬洹还是和在外面一样,侍立在一旁。

万俟儁趴在地上,朝床下摸了半晌,掏出一只黑色布袋,他将布袋打开,一朵快要枯萎的白花赫然出现在众人眼前。椭圆形的花瓣皱得不成样子,几片花瓣紧抱在一起,耷拉低垂着,只有花瓣的颜色依然是晶莹剔透的白,白花静静躺在桌上,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残喘之人。

姬洹从未见过这样的花,弥泱脸上浮现出惊讶的神色,她用询问的目光看向垠渊,对方肯定的眼神告诉她,他们内心所想一致。

“首领,借你手指一用。”垠渊对盯着白花的魁梧男子说道。

万俟儁眼里全没了平日的精光,木然看着自己粗壮的手指,借物还有借手指的说法,他茫然的将手伸出去,指尖似若针扎,一阵刺痛,一点红痕,一滴血珠滴落,悬在花朵上方。

垠渊将血珠洒到萎靡的花瓣上,褶皱的椭圆舒展开来,花朵有再开的趋势,花瓣招展,露出花朵中心墨紫色的圆形蕊芽。原本气息奄奄的枯花在桌上立起,扭动着白色细杆,嗅着残留的血丝,摇摆向古尔列人的方向。

弥泱用屏障将白花罩住,白花似是畏惧,蜷缩成一团安静躺在屏障内。“你昨日夜宿何处?”她问向还在看着指尖的男子。

“大帐外。”万俟儁回答道,他昨日傍晚躺在草地上思索今日大集会之事,不知不觉就睡去,一觉醒来,已是后半夜。

“若你昨夜宿在此地,恐怕现在,你已是一具干尸。”弥泱指着屏障内的花说道。

万俟儁不明就里,也不敢发问,他不太相信一朵花有如此大能耐,神之所言,又让他不得不信。

“王上,这是什么花?”姬洹凝视白花半晌,只觉花朵上似乎有双眼睛盯着自己,要向自己布开捕猎网,他颇识天下奇花异草,却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花朵,百花皆衬绿叶结朵而生,面前这朵花,没有花叶,连花枝都是死气的白。

“幽灵草。”垠渊答道。

屋内四人,人族神族各占一半,溟洲大地上的两人从未听过这个名字,只知带幽灵二字,定不是一种普通植物。

“我们明日便启程前往北地,在我返回之前,任何人不可进入大帐,你可另搭建一顶毡房休息,记住我的话,否则必生大乱。”弥泱又在屏障外布下一道神光,等待古尔列人的回应。

她本想在大帐外设下结界,又怕弄得古尔列部人心惶惶,毡房打桩在草原上,透风之处甚多,无法完全封闭,牧民曾说王帐只有首领能进入,结界不设也罢。万俟儁将信将疑的应下,端起桌上的银酒壶随三人一起走出大帐。

“我听闻有一人心智失常,还请首领带路。”站在大帐前,弥泱想起牧民口中的疯癫之人。

万俟儁引路,将三人带到王帐左侧一顶看守严密的毡房内,一人被捆绑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听到脚步声,那人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弥泱见状,施术为他稳住心神,让他陷入昏睡,要解除此人身上的癔症,须先弄清幽灵草的来源。

姬洹奉命去召集在草原上跑马的士兵,弥泱与垠渊骑着马在草地上同行,陡然出现的幽灵草扰乱两人思绪。两日前那个夜晚,戈壁上的白点便是幽灵草生长后的痕迹,这本是一种生长在阴暗潮湿处的妖花,以大地生灵的精血为食,花瓣能瞬间张开将整个人吞食,花蕊内放出的魅气会使人心智失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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