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逢她(20)

作者:一口瘾 阅读记录

但季念没想到的是,不止这一日,下一日清晨、再下一日清晨,谢执都没有出来打理这颗腊梅树。

而且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从那晚窗前撞见之后,她和谢执碰上面的次数好像变少了。

虽然以前他们两个也很少有交集,但同住一宅,总避不开偶尔的碰面,比方说去小厨房烧水的时候,再比方说路过正厅的时候。可那日之后,除了用晚膳的时候,像是刻意被避开似的,季念竟然几乎没有能看见谢执影子的机会。

她几次想开口问问他,可最后还是作罢。

她怎么问?

安安稳稳、没有交集地度过这四个月,这不就是她原本的目的吗?

……

平静止于春日的第一场细雨。

傍晚季念提前回到小宅时,谢执正拿着一块白垩*半蹲在地上。

雨下了整整一天,将地上的那根线冲得淡了点。

谢执没拿伞,在雨里头淋着,春雨虽细绵,但淋久了也难受。季念迟疑半刻,走到他面前,把伞挪给了他:“你要重新画吗?”

谢执抬眸,看着她反问:“不画吗?”

季念唇瓣微动,道:“我的意思是,这雨一时半会儿不会停,现在画上了,可能过两天又要淡掉了。”

谢执盯着她,半晌,微笑道:“三小姐着实考虑得周到。”

“……”

不知为何,季念一点儿也没听出谢执是在夸她。

正有些僵持,宅子外突然响起一声响亮的“哇”,语气中带着浓浓的童稚。季念被吓了一跳,转回头看去,只见两个小孩从宅子外头冒了出来,一高一矮,高的是个小男孩,看着七八岁的样子,矮的是个小女孩,约莫比那男孩子小一点。

还没搞清小孩是哪儿来的,那两个小孩便一左一右绕开季念,十分灵活地围到了谢执旁边。

“哥哥,这是什么,是画画的东西吗?”小女孩眼睛又大又圆,亮堂堂的,“你要画姐姐吗?”

“笨,肯定啊。”说着,小男孩把自己的伞塞到小女孩手中。

小女孩手上拿着伞,朝他嘻嘻一笑。

季念见他们模样有几分相似,猜他们大抵是兄妹,两个孩子怪可爱的,她把伞又挪了几分,想要将谢执和那男孩儿一道罩进去。

但伞小,方才给谢执遮雨时,季念便被淋到点,如今再一动,她自己彻底遮不到了。谢执睨她一眼,起身把伞推了回去:“我进去再拿一把。”

可还没等谢执动,蹲在边上小姑娘却拽住了他:“哥哥,你这么关心姐姐,一定很喜欢姐姐。”

话说完,小孩撅撅嘴又去捡地上的白垩,两个大人却都怔了怔。

季念看了眼被抓住的谢执,把伞给他:“还是我去拿吧,我屋里还有一把。”

言罢,没等谢执拦住她,便跑进了小雨中。她匆匆离去,耳边只剩小姑娘没说完的话:“不像我哥哥,总是骂我……”

童言无忌,当不得真,可她怎么就慌了神呢。

生怕谢执应付不来小孩子,季念进屋找了伞后没有耽搁太久,吸了口气很快走了出去。意外的是,绵绵细雨中,谢执一手给哥哥撑着伞,一手被妹妹挽着,倒是格外的温情。

季念顿了步子,望着伞中人没上前。

两个小孩在缠着他问白垩怎么玩,小姑娘铜铃般的声音格外清脆,问着问着,不知想到什么,她又问了一嘴——哥哥,你和姐姐是夫妻吗?

雨幕如帘,谢执突然就不说话了。

他背对着她,整个人的轮廓淡淡地融在雨中,季念看不见谢执的表情,只听见他过了许久,才答道:“本该是的。”

他的声线有些细,让他说出的每一个字极尽柔和——

“可是与不是又有何重要,你们以后也会遇上一个人,无所谓她做的选择里是否有你,却希望那个选择是真的让她好的。”

啪嗒一声,一颗大大的雨珠从垂下的树枝上滑下,重重地拍在季念的伞上。

第16章 难藏

小孩子哪听得懂那些,听到一个“本该是的”,便觉得“是”,而谢执后面那些话早被雨声和小孩的吵闹声盖了过去。

谢执确实不擅长应付小孩,笑了笑,转身时,见到季念在他身后,道:“是邻镇的小孩。”

雨丝淅淅沥沥落在地上,漾出一个个水坑,季念望着他,抿抿唇。

谢执知道她听到了,只平静地道:“他们当我们是夫妻那就当吧,若说不是,回去他们告诉了父母,反而让人奇怪我们二人住在一起,把人招来。”

听来并无不妥,季念点点头:“好。”

可只季念自己知道,她一颗心被方才那句话捏得软没了形,谢执再说什么,她都会同意的。

两个小孩围着他们你追我赶地转了几圈,哗啦踩起地上的水花。

小姑娘笑嘻嘻地揭自家哥哥短:“咦,你半夜偷跑被爹爹抓住打,可是好一顿哭。”

“谁哭了!”小男孩急了急,随即带着显而易见的骄傲,“我上次说你还不信!那天我和二胖来鬼宅挖宝,本来想从屋顶翻下去的,结果看见哥哥在姐姐屋子外面站了好久好久,我就说里面住了个夫妻!”

***

金乌西坠,真是觉春楼最热闹的时辰。

苏翘坐在花雕柜台后头,眼珠子却黏在了季念身上——看着她从自己身旁绕过,顿了顿步子,没能找到什么东西似的,又慢吞吞回身去了后院,过了一会儿,再出来时却依旧茫然状四处环顾。

苏翘一个没忍住,终于叫住季念:“念念,你是在找你帷帽吗?”

“啊,对,”季念看向她,“你看到了吗?”

苏翘点点头,指指她身侧:“在你手上。”

“……”

季念垂头看了眼,发现自己找了一大圈的帷帽果然从头到尾都被她捏在手上。她默了默,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般,把帷帽戴上。

“你今日是怎么了?一整天都不对劲,昨日被雨淋坏了?”苏翘问道。

“我……”季念抿抿唇,“没有,没怎么……”

她不知应当如何形容昨日她和谢执之间发生的事,没说下去。

苏翘挑着个笑,戳穿道:“该不是和谢大公子吵架了?”

听到苏翘这么说,季念下意识看了看周围,食指放在嘴前嘘了声:“也不算是吵架。”

她也不知道算什么。

难得见季念吞吞吐吐的,吵没吵架苏翘心里反倒有了个大概,随即,她放下手中的话本和瓜子,正襟危坐,正面朝向了季念。

见她俨然一幅洗耳恭听的模样,季念叹了口气,到底把昨日发生的事同苏翘说了一遍。

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能让季念翻来覆去彻夜无眠的事,放到说给旁人听的时候,竟是三两句便说完了。

苏翘听罢,皱皱眉:“念念,你是不是早先进城外那宅子前就被什么东西缠住了,也太不走运了些。从侯府那个自恋的将军开始,还有前几天那叱罗,身边一个个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听到嘉裕侯被她说成这样,季念摇摇头笑了下。

“但反正那些个人都是小喽啰,”苏翘睨她一眼,又捏了颗瓜子放在手里剥,说道,“独独你和谢执,我到现在都没琢磨明白到底是个什么事。”

季念脸上笑容僵了瞬,无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脖子处还没好全的伤口。其实何止苏翘没明白,就连她自己到现在都还是一团乱。

“你说谢执对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苏翘把点心往她面前挪了挪,“是对过去的事仍旧耿耿于怀?”

丝丝密密的刺痛袭来,季念回过神,垂下手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四年前是她拒绝的谢执,是她要与他分道扬镳,所以从她遇见谢执的第一面,她就知道,他该耿耿于怀。但她更知道,他的独绝刻进骨子里,不管是刺还是温存,断了却是真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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