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81)

作者:元灵宇 阅读记录

“徐大家!我们来了!”秦子裕一边敲一边喊。

门很快被打开,不同以往,这次却是徐孺子亲自来开门。秦子裕有些惊讶,问道:“徐大家,你的徒弟呢?”

“在后面做工呢。”

徐孺子是个好脾性,从不自恃身份,活得豁达随意,想来随着年纪越来越大,心态性格对于相貌的影响就越大,李观镜看着眼前的人,完全无法将他与徐不明联系到一起。徐孺子相貌与十三年前变化不大,院里的摆设也没多大区别,或许那棵大树长高了些,可是李观镜看不出来,他站在院中,一时有些恍然,仿佛回到了十三年前。

可能唯一的不同是现在并非槐树开花的季节。

徐孺子取出马鞍,放到树下的石桌上,道:“李世子来看看是否合心意。”

李观镜回神,上前略看了看,问道:“多少钱?”

“承蒙不弃,徐某想赠送此鞍给世子。”

秦子裕惊道:“为何赠予他?明明我更爱马鞍!”

徐孺子忽然正色,冲李观镜深深一揖,道:“多谢世子救命之恩。”

李观镜先前听秦子裕的话,便猜到徐孺子是谢自己在颍州救阎惜,因此并不惊讶,只伸手扶起他,温声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今日我来是诚心买鞍,不为挟恩图报,所以还请徐大家如实报价便好。”

“我谢世子并不止为此,还因为世子担起了不属于你的责任,履行了当初许下的承诺。”

秦子裕不解:“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李观镜也是片刻茫然,何谓不属于他的责任?他又许下了什么承诺?徐孺子与李观镜之间的交集唯有阎惜而已,李观镜想到阎家,难免想到除夕夜的另一件事,不由惊住:“你如何知晓?”

“市井小民,道听途说。”

当得知圣人要连坐后,李观镜立刻派人送信去颍州,此事十分隐秘,没想到却被徐孺子知晓,李观镜看着马鞍,心知不能让徐孺子与自己两清,便道:“既如此,不如徐大家允我一诺。”

徐孺子知晓给一个承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他本心不愿与权贵牵扯太深,迟疑片刻后,问道:“所为何事?”

“当这个世间没有李观镜此人存在。”

徐孺子一愣,转而明白李观镜的意思——为他保守所有的秘密。这并不是难事,徐孺子道:“理该如此。”

李观镜笑道:“这便够了,若徐大家还要报恩,不如帮我将马鞍换了罢,我没带随从进来,自己实在换不好。”

秦子裕附和道:“这个主意好,虽然不知道阿镜如何救了你的命,但你该收钱还是收钱!郡王府不差这点银两,倒是阿镜如今是朝廷官员,你这鞍太贵重了,贸然收下,恐怕会落人以口舌。”

“这……”徐孺子还想再争取一二。

“就这样!”秦子裕与徐孺子熟悉,一手夹起马鞍,一手挽着他的胳膊往外走。

李观镜没有跟出去,他在原地站了片刻,然后缓步来到了榕树下,抬头看去,树枝上那道引元也去朗家的红布条还挂着,不过这会儿浸了雪水,无法再迎风飘拂。

秦子裕回头要叫李观镜,却见他呆呆地看着槐树顶,猜测李观镜这是触景生情,想起橘络了,便冲徐孺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换马鞍的活最终还是落在秦子裕身上,不管怎么说,这匹马属于他最好的朋友,秦子裕要自己亲手勒好所有的绑带才能放心。徐孺子插不上手,只能在一边指点几句,两人搭配起来,很快便换好了。

秦子裕不知该不该在这时候去打扰李观镜,他正犹豫间,院门却从里面被打开,李观镜沉着脸走出,看上去心情不算太好,接过缰绳,淡淡道:“多谢了。”

徐孺子问道:“两位要走?”

李观镜看向秦子裕,道:“他不走。”

秦子裕有些不放心,但李观镜已经轻快地翻身上马,冲两人略一点头,便调转马头往外行去。

徐孺子看着他的背影,有些迟疑道:“李世子好像与方才有些不同……”

“一定是想到橘络,心情不好,等他办完差事回来,我再去他家劝劝罢。”

徐孺子心有所感,感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他是个重情义的人。”

“我也很重情义啊!”秦子裕强调。

徐孺子失笑:“不错不错。”

两人闲话间,那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视线之内。李观镜出坊后,带着侍卫很快便与陈珂会合,此时谢韫书已经坐到了马车里,众人向东出发,经春明门出城,一路往骊山而去。

今日亦是晴空万里,过了午后,外间竟然能感觉到到一丝暖意。侍墨在晒架里转了一圈,猛然想起还有一件冬衣没拿出来,便又进了卧房,不期然看见入画正坐在桌边发呆,不由埋怨起来:“公子不在,你倒偷起懒来了!”

“啊?需要做什么?”入画慌乱地站了起来。

侍墨抱着冬衣,没好气道:“我且问你,为何一上午都在发呆?”

入画抿了抿唇,靠近侍墨小声道:“你说……公子离开时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侍墨回忆片刻,理所当然道:“就是让我们照顾好自己啊,这有什么?”

“可是这次不是出远门,为何要这么说呢?”

“也难说,昨晚我听公子说过,最近有不少皇亲去骊山,指不定碰到哪个熟人,便被留下了。”

入画惊道:“你是说公子可能会在骊山别院过夜?”

侍墨点了点头,有些莫名:“别院常年有人打理,过去住一晚多正常?”

入画想了半天,总算想出理由,“可是公子明日要上值!”

“这事就不用你我担心啦,阿郎会安排好的。”侍墨抱得手酸,见入画说来说去也不来帮忙,气鼓鼓地往屋外走去。

入画呆了一瞬,尔后看向水漏,这会儿刚好是饭点,她连忙冲了出去。

厨下正在安排各院的饭菜,此事一贯由年豆儿负责,今日也不例外,她看到入画匆匆跑了过来,笑道:“公子今日不在,你怎么亲自来了?”

“我闲来无事,好心来给你帮忙。”入画说罢,看向那只墨色食盒,道,“我去送那个。”

“那个不行。”年豆儿摇了摇头,“夫人吩咐过,那要我亲自去送的。”

“我又不是外人,怎么你能送,我却不能去?”

年豆儿冷哼一声,道:“好啊,我们几个都是一起长大,你不过运气好些,分去公子的屋里成了头一等,今日就好来指使我了——夫人可吩咐过,二郎君病没好,不让人去打扰。”

“我就是想去折一支红梅而已,怎么会打搅二公子?”

年豆儿瞥了入画一眼,道:“你早说是为公子折梅花便好了,非得藏着掖着,传出去倒像是我在刁难人。”

厨娘纷纷来打圆场,有人将食盒菜摆好,推给入画,道:“这份齐了,你快去罢。”

入画拿到了食盒,心里松了口气,冲众人笑了笑,便出发往李照影的院子去。

守院的侍卫认得食盒,却不认识今日来送饭的人,拦下来盘问了几句,入画照旧用折梅搪塞过去,顺利地进了院子。

李照影被禁足,起居却不曾有丝毫亏待,因此对外说是休养,也没引起什么怀疑。院内侍女接过食盒,听入画说要折梅,便有人进去回话,过了片刻,临梅的窗户被支起,李照影往这边瞥了一眼,尔后点了点头,示意入画进屋。

这是入画第一回来这里,难免有些忐忑,这间院子都是李照影从江南带来的侍从,大家都说不上友善,入画顶着众人注视的压力进了屋,好不容易过了屏风,才感觉轻松了些。

李照影饶有兴趣地评价道:“你胆子不小。”

入画行了一礼,道:“今日冒昧来打搅,是希望二公子传信取消今晚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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