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夜带刀(185)

作者:元灵宇 阅读记录

这何尝不是从另一个角度救李照影呢?哪怕元也这样不敏感的人也知道,李照影继续往前,唯有死路一条而已。

“只是好好一座汤池染了血迹,你说李观镜知道后,会不会被气吐血?”元也喃喃道。

尹望泉身死的消息在第二日清早被传进了郡王府,而年豆儿的供词也在这时送到了李观镜手上。

侍墨观察着李观镜的神色,没看出什么端倪来,正暗自纳罕,忽听李观镜问道:“想说什么?”

“啊!我在想入画回老家探亲的事。”侍墨如实答道,“怪突然的,先前也没听她提起。”

李观镜收起信,抬眼看过来,问道:“怎么?你也想探亲?”

“我家里人都在长安呀,平日里很多见,而且现在入画不在,我可不能回去。”

李观镜沉吟片刻,道:“从我回来后,你们没得半日清闲,正好上元前不必上值,人手倒也没那么紧缺,趁此机会,不如你回家住几日。”

侍墨欣然一笑:“多谢公子好意,那就容我再想想罢!”

“嗯,你自己决定。”李观镜叮嘱完,开始说起正事,“昨晚让你准备的东西都备好了么?”

“准备好了!”侍墨有些迟疑,“不过……要拿到院子里么?正月里,总归有些不吉利。”

李观镜看了看水漏,道:“系到我的马上,半个时辰后我要出城。”

“啊?”侍墨不由道,“公子自己去么?”

“我会安排。”

侍墨不放心,待要细问,李观镜已经起身往外行去。

年豆儿被关押在曾经关过年欢的柴房,李观镜到的时候,她脸色苍白,失神地抱着腿坐在草堆上,似是遭受了巨大的打击。李观镜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他下意识要去问齐骞,不过紧接着便想起这间院子曾经发生的事,尹望泉的背叛刚刚落下帷幕,不可重蹈覆辙,如今既然将任务交给齐骞,便该相信他。想到此处,李观镜直接向年豆儿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年豆儿怔怔抬头,喃喃道:“一定不是这样……你们骗我……”

李观镜了然,想来是年豆儿终于明白了年欢的死因,淡淡道:“你今年多大?”

“二十有二。”

“年轻人资历少,被哄骗也属正常,等你见得多了,自然就懂得分辨了。”

齐骞看向李观镜,神色有些奇异。

年豆儿嘴角抽了抽:“我比公子大两岁。”

李观镜没有接话,他并指夹起供词,道:“这里面的一切我都可以原谅你。”

年豆儿自然知道不会无条件饶恕她,便问道:“公子想让奴做什么?”

“今日取回墨香琴,以日落为限。”李观镜知道除了这两个被蒙骗的侍女,李照影一定还有其他方法可以与外界传消息,不过天黑之前,李观镜自信可以让人看住整个府邸。

年豆儿想不通其中关节,不由问道:“你不怕我去告密么?”

李照影迟早会得知骊山别院的骗局,所以李观镜并不在乎年豆儿是否忠诚,但话说出口,他却道:“你相信我不曾折磨年欢,我也相信你会将功折罪。”

年豆儿呆住。

“会骑马么?”李观镜温声问道。

年豆儿赧然垂首,摇了摇头。

“换身男装。”李观镜转向齐骞,“你找人骑马带她。”

郡王府的暗卫中女性很少,不过齐骞还是安排出来一个,半个时辰后,四人策马从启夏门而出,年豆儿往西南方向的高阳原去,李观镜则带着齐骞往东南方的少陵原去。

余杭郡王府出自太原,但自迁居长安,故去的族人便如其他世家一般,都安葬在少陵原。长安城距少陵原不过二十里路,李观镜策马行了一炷香的功夫后,便来到了自家祭台前。他跳下马时向四周看了看,不期然竟见到两只马耳朵时不时从一个矮坡后露出,似乎是在吃草。

齐骞顺着看过去,问道:“公子,要去看看么?”

“不必,应当也是祭祀。”李观镜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有几分好奇,毕竟今日并非寻常祭祖的日子,而且少陵原上埋葬的都是世家大族先人,独自一人来祭祀很是少见,像他这样需要避开众人的,至少还带了一个侍卫。

齐骞解下包袱,将祭品一一摆在台上,尔后燃起火盆,看向李观镜。

李观镜收回思绪,温声道:“你去亭子里歇着罢。”

齐骞明白李观镜是想单独祭祀,便带着两匹马离开,往半里外的亭子行去。

李观镜目送齐骞远去,收回目光时,火盆已经熄灭了,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名符,上书二字,用火折子点燃后,落入火盆中,尔后抓取纸钱引燃,待到火势越来越大,烤得脸都有些发烫,他才缓声开口道:“家中嬷嬷说,用府里的祭台为你设祭,与生人被邀作贵宾是一样的,所以方笙,你应该会来的罢?”

青烟直冲而上,一阵清风拂过,烟云便往东方飘去,宛若归去故人家乡。

“对不起,今日才有脸面来见你。”李观镜不信鬼神,但此时却无比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鬼魂,如果逝去的人还能够听到生者的声音,死亡似乎就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灰烬渐渐将火盆填满,纸钱燃尽,李观镜的絮絮叨叨也到了尾声,漫无目的说了好半天,他才发现一直都在说自己的经历。对于这个奋不顾身挡在身前的小娘子,李观镜其实了解得非常少,只觉她来去匆匆,一直在忙忙碌碌寻找着——在元也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又在他的身上寻找元也存在的痕迹。

“左不过要等到我们三人再聚的时候,才能叫你分辨真切了。”李观镜怅然一叹,站起身来。他抬手正要吹口哨,目之所及,那匹吃草的马儿越过山坡进入视野,让李观镜不由一顿。

黑身白尾,是杜浮筠的马。

李观镜迟疑一瞬,便放下了手,快步往矮坡那边行去。马儿比齐骞所在的长亭还要远一些,李观镜行到跟前时,已然是气喘吁吁,马儿认得他,只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垂头去寻找枯草。

李观镜站定,稍稍平复了气息,尔后重新抬步向前,矮坡后的景象便如卷轴画一般缓缓铺陈在他的眼前,先是一座祭台,然后是墓碑群,最后,李观镜看见了靠在其中一座墓碑上假寐的人。

杜浮筠脸色苍白,眉头紧锁,手中握着一只湿手帕,脸颊尚有残留的泪珠。

他似是恸哭了一场,累到昏睡过去。

这在李观镜看来是不可思议的事,他心中惊异,下意识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来到了杜浮筠面前。李观镜虽然在走路,但是目光一直落在杜浮筠的脸上,直到清晰地看到被泪水打湿的睫毛,他蓦然心有所感,抬眸看去,墓碑上的字映入眼帘——

皇考杜府君,皇妣独孤孺人,是杜浮筠的父母。

李观镜心生敬意,只是手上没有祭拜的物品,只能跪到墓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等他直起身时,这才发现杜浮筠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中有很明显的疑惑。

李观镜便指了指马,道:“我来祭祀方笙,看见了它。”

杜浮筠嘴唇微动,过了片刻,哑声道:“真巧。”

李观镜到他面前伸出手,道:“起来罢,地上凉。”

杜浮筠借力站起,看手帕已经结了冻,便用衣袖抹了抹眼睛,轻轻舒了一口气后,道:“既然遇见,能陪我走走么?”

“当然。”

令人并肩往矮坡上走,四周无树,风显得格外大些,杜浮筠不动声色地靠后两步,为李观镜遮挡寒风。

李观镜拢着斗篷,不解风情地问道:“为何不干脆去背风处?”

杜浮筠推着李观镜到坡顶,道:“这里视野好。”

视野好意味着看得远,也意味着不会有人能听见他们的谈话。李观镜回头看着杜浮筠的眼睛,顿了片刻,终是忍不住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那处湿润,感觉到睫毛在指尖微微颤动,原本的关怀忽然掺杂了几分旖旎的念头,李观镜只觉指尖微微一麻,他连忙收回手,轻咳着别过脸去,强自镇静地问道:“发生何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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