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春/明月咬春(83)

作者:韫枝 阅读记录

沈星颂同她说,不必觉得生分,你喜欢唱戏,就多来馆中坐坐,权当回自己家一样。

他说这句话时,正是去年年关,硕大的烟火在星空中炸开,绚烂的火光同星子一般闪烁。

他的语气温柔,认真,且诚恳。

馆主二十有五,事业既成,却未有一妻半妾。

寥落伶仃的家室也让皇后娘娘急了眼,开始给他身边塞女人。

可无论是大家闺秀或是小家碧玉,无论是举止矜贵的京城贵女,还是妖娆妩媚的舞女歌娘。

沈星颂一个都看不上。

京中传起了流言,棠梨馆那位背景很硬的馆主沈星颂,有断.袖之风。

听到这些传闻时,葭音正与沈星颂在秦淮楼上叙旧。

隔壁那桌似是喝醉了,醺醺然地扯着嗓门,嚷嚷:“听闻那沈家公子就是喜欢男人,许是天天在唱戏的女人堆里混惯了,腻了女人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儿……”

沈星颂:……

紧接着,他看见原本正欲夹菜的小姑娘,像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

她似乎很感兴趣。

葭音攥着筷子,正听得起劲儿,墙那头的醉汉突然“扑通”醉倒在地上,再也没了声儿。

她失望地夹了一块酱汁鸭。

心里头还痒痒的,忍不住问沈星颂:“馆主,他们刚刚说的,可都是……”

沈星颂打断她:“闭嘴,吃饭。”

这么多年过去了,馆主还是这么凶,呜呜。

陡然一道冷风,打断了葭音的思绪。

她从回忆里跋涉出来,心里头想着正事,问那小丫头:

“二姐姐可宿下了?”

对方狐疑地看了葭音一眼。

只见她容貌姣好,身段窈窕,竟生得比她们馆里的名角儿还要美丽。

雨线落在她身后,她清丽的身形,笼在一片凄风楚雨里。

百灵答:“还未宿下。不知姑娘有何事?”

一般来棠梨馆的,要么是官老爷,要么是富人家的公子。

像葭音这般,实在少见。

“劳烦转告一声,就说是林家二夫人求见。”

在百灵的带引下,葭音轻车熟路地来到中堂。

二姐姐不是很想见她,奈何对方如今已是林家娘子,更何况还有沈馆主的叮嘱。

白衣女子披了件雪氅,端坐于堂上那把梨木雕花椅,看上去气色不大好。

葭音也知晓二姐姐近年来久病缠绵,身体每况愈下。

她让百灵将带来的药送过去。

二姐姐虽然气色黯淡,可那一双眼仍带有许多锋芒,直愣愣地瞧着她。

“哟,这不是林家二夫人吗,大晚上的,怎么来我们棠梨馆了,真是稀客。”

葭音不明白,为什么二姐姐总是对她有敌意。

现下她也没有时间去细想。

对方话语虽不悦,但林夫人的身份却还是在的,棠梨馆不敢怠慢,百灵呈上了药,又福身过来给葭音倒茶。

大冬天的,喝上一口热茶,人这身子才终于好受了些。

二姐姐也轻呷了一口茶,等着她说明来意。

“今年开春,棠梨馆是不是还要像先前一样,在京中举办春魁宴会?”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且先回答我,是与不是?”

雕花椅上的女人握紧了茶杯,心想着馆主的话,瓮声道:“是。”

棠梨馆分为飞雪湘和西洲楼。

飞雪湘大多是给皇家、官老爷们唱戏的,里面大多是心高气傲、模样端庄大气的伶人,所唱的也都是阳春白雪之曲。

相比起来,西洲楼没有那般曲高和寡,每三年,都要在举办春魁宴,面对的也是京城百姓。

在宴会上,由百姓评选出这三年的头魁。

“怎么,”二姐姐轻瞥了葭音一眼,揶揄道,“林二夫人也想参加这春魁宴啊?”

本是随口一说,却未曾想,对方认真地点头:“正是。”

堂上之人一皱眉。

“真是稀奇,先前你在棠梨馆时,都未曾见你报名过春魁宴,如今你已经不是我们棠梨馆的人了,你这千金之躯,我们怎么使唤得起。”

葭音也笑:“我如今也不是什么林家二夫人了,算不得千金之躯。”

“哼。”

闻言,对方冷冷嗤笑,“这怎么敢呐,谁不知道,那林家三公子把你当个宝贝似的捧着,前些天还邀请皇城各贵胄给你办了个什么洗尘宴会。啧啧啧,在宴会上把你维护的,还还你了一个自由身。葭音啊葭音,这些年离开了棠梨馆,你可没少自在快活啊。不知晓的,还以为你与那林三郎——”

“请您慎言!”

二姐姐话音刚落,堂下之人兀地蹙紧了眉头,径直将她的话打断。

堂外忽然响起欢喜之声。

“馆主回馆了!恭迎馆主!”

听见这传报声,即便身体虚弱,二姐姐依旧撑着桌把子支起摇摇晃晃的身子。

男人披着件玄色大氅,腰束宝玉绦带,走入中堂。

屋内燃着暖炉,雾涔涔的香气自炉子里面飘逸出来,青烟徐徐升腾。

二姐姐在百灵的搀扶下走下堂,朝沈星颂袅袅一福,“馆主,您回来了。”

“嗯,”

沈星颂浅浅应一声,目光落在葭音身上,并不意外她的造访。

“方才在殿外似乎听到争执声,怎么,遇见什么事情了?”

二姐姐给他让开座,男人缓步,于堂上坐下。

不等葭音开口,她就赔着笑,道:“哪有什么争执,不过是与葭音妹妹许久未见,思念得紧,日常唠唠嗑儿罢了。葭音妹妹说想参加三月的春魁宴,我听了就笑。”

“春魁宴?”

“是啊,妹妹贵为林家夫人,怎可再做台面儿上抛头露面的事。”

沈星颂虽在听着二姐姐说话,可眼睛却望向葭音。

“行了,”他对前者道,“你先退下罢。”

二姐姐只好点点头,福身作礼告退。

他又对周围人道:“你们也都退下罢。”

一时间,偌大的前堂只剩下葭音与沈星颂二人。

葭音知晓,对方想要问什么。

屋内暖云缭绕,沈星颂解下玄色氅衣,露出里头那件月华色直裰。腰间的玉佩随着衣裳撩动叮叮当作响,男子又于椅子上坐下来。

“为何要参加春魁宴?”

葭音不答反问,“为何要带镜容入宫?”

对方怔了一怔。

“你都知道了,我也不瞒着你了。阿音,如今朝中动荡,皇后娘娘她……很危险。”

“可他是佛子,佛子不得干涉朝堂之事,若是你们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

她不禁回想起林府廊檐下,镜容同林三郎说过的话。

“若能告捷归来,便脱下袈裟,迎娶心爱之人。若是去而不返,劳烦林三公子,将此串佛珠葬于梵安寺后山。”

若生,便归入红尘。

若死,这一颗心一具尸首,尽数归于佛门。

葭音的心隐隐作痛。

沈星颂也抬起眼来望向她。

在这么一瞬间,男子眼中忽然涌上许多情绪,有惊讶,有局促,更多的是疑虑闪过之后,对她的探寻。

沈星颂问:“阿音,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与镜容法师……”

忽然,他一噤声。

因为他发现,面前的小姑娘,完全没有回避他的目光。

这算是……默认么?

他的心一坠,忍不住捏了捏手边的如意流苏穗子,手指微微发冷。

缓和了阵,沈星颂道:“是,昨日一早,我便让他以做法之名义进宫,协同皇后娘娘与小殿下。镜容法师去了金御殿,支开了何氏眼线,探了探皇上的脉象。”

说到这儿,他稍微停顿了一下,望向窗纱。见四下无人,才压低了声音:

“皇上体内,有慢性毒药。”

葭音一骇。

她咬了咬下唇,心想着下毒之人是如何的胆大而恶毒,忍不住追问:

“何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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