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121)

作者:阿尧今天吃五顿 阅读记录

特丽莎摸不清她的意思,不好离开,顺着她目光的方向也望着她亲手养殖的这些植物们。

夕阳的光辉穿过水晶穹顶落下,植物房里温暖又湿润。

“这王权真是让人窒息。”斯蒂芬妮夫人喃喃。

特丽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忍不住转头看她。

斯蒂芬妮夫人却没看她,像是在一个人感慨,也像是压抑许久后的爆发。

特丽莎意识到她并非在与她交谈,她只是需要一个聆听者。

特丽莎的目光重新转回脆嫩的植物上。

“好像除了最高的那个人,谁也逃不开它的魔爪。”

斯蒂芬妮夫人停息片刻,像是想到伦纳特国王,忽的无奈又悲伤地摇头,“不,或许最高的那个人也逃不开。”

像是回忆起往昔,她嘴唇动了几下,到底没有说出埋在历史中的、宫廷里的秘辛。

“活在这个世界上真的艰难,就算立于王权之上,也逃不开神明的意志。”

“或许你知道霍尔林格曾攻下了数十个国家,原因并非外界猜测那样,而是伦纳特他得到了神明的指引。”

“那位大人言说那些林格信仰不诚,需要伦纳特帮他们‘净化’他们的灵魂。”

特丽莎终于忍不住问道:“光明神?”

“对,是那位大人。”

这怎么会是光明神的手笔,如果她说的是真的,特丽莎甚至怀疑伦纳特是不是被什么邪神缠上了。

植物房内安静许久。

半晌斯蒂芬妮夫人才轻声问:“可神明就不会出错吗?如果不会出错,怎么会有世界险些崩毁的过往?”

“神明不会出错,又怎么会迫害与自己信仰不同的信众,”斯蒂芬妮夫人脸上的困惑与愁思让人动容,“与自己想法不同的就一定是错的吗?”

“神明的意志,是不是另一种不可违背的‘王权’?”

“谁来裁决神明的对错呢?”

“这种裁决本身是否也是一种高高在上的傲慢呢?”

这话实在大胆。

她在质疑至高无上的神明。

换做是除特丽莎以外的人,多半是当即就会跳起来,指责斯蒂芬妮是胆大包天的异教徒。

特丽莎也因太过震惊而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呼吸。

斯蒂芬妮夫人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特丽莎的心上。

从来没有人与她说过类似的话。

她信仰的神明是错的吗?

像她一样的信仰、或者说信仰神明是否本身就是对人意志的一种压迫?

她错了吗?

特丽莎不知自己何时回去,她甚至无法入眠。

她坐在窗前,浓重的夜色笼罩在她身上。斯蒂芬妮夫人说过的话在她耳边一遍遍回放,她也不停的翻看着自己的过往。

之前在利兹城道格遇到的抉择仿佛被摆到了她眼前,只是让她抉择的不是追随的主君与信奉的神明之间的冲突。

而是更玄妙的,神明的意志与她个人的取舍。

神明真的不会出错吗?

如果我信仰的神明要我做违背我志愿的事情,我会顺从吗?

我呢?

我做的真的都是对的吗?

谁来定义我的对错呢?

以我的标准去评判的对错,又是否真的是“是”“非”本身呢?

谁定义了“是”与“非”?

特丽莎陷入了泥沼一般的、令人窒息的困惑。

月亮越爬越高,又在不知不觉间落下。

直到太阳从地平线上升起,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穿过透明的玻璃扎在特丽莎身上,枯坐了一夜宛若石像的特丽莎这才像被惊醒般僵硬地抬头。

颈骨响起咔哒,特丽莎隐约觉得,好像从那一刻起,有什么东西离她而去了。

另一边,从宴席出来后,克莱斯特绕开守卫,循着方向找到了已经被押送到绞刑架下的乔。

他仍旧昏沉着,士兵往他脖颈上套绳索他都毫无反应。

凭借歌声,克莱斯特毫不费力地放倒周围守卫,上前拖着乔离开。

他剥下乔那身过于显眼的衣物,给他随便套了一身自己的衣服,回到自己下榻的旅馆。

多米尔王子和他的随从仍在沉睡。

克莱斯特清了清嗓子再次歌唱,他把自己在王宫的经历删删改改编成梦境送进他们的脑子里。

克莱斯特刻意模糊了许多细节,在梦里,多米尔忐忑赴宴,他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只得到了一个不好也不坏的普通席位。

席面上的餐食看起来还不如他们国内的食物,油脂凝结。他切开一块肉排,发现里面肉块干硬,还有腐烂的迹象,很快失去了为数不多的用餐的兴趣。

宴席后的舞会,他本想上前去找国王伦纳特攀谈,商讨魔晶的事情,可在他去之前,就有一个他们国家的小贵族上前请求国王。

暴怒的国王将那人拖下去施以绞刑,留在地上的那只鞋子让多米尔惊悸许久。

正当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意外发现生产蓝魔晶的荆棘王国王室竟也在宴场。

他上前与对方沟通,对方虽然说自己不能影响国家决策,但说她个人是愿意帮助他们的。

宴会在诡异的气氛中结束,但他因看到了一点解决困难的希望,反倒挺开心的。

克莱斯特私心里抹去了许多与特丽莎交集的细节,将这个模糊又完整的经历还给他后,返回自己住的旅店。

他回到旅馆时天已将黑,乔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克莱斯特开灯,明光照亮房间时,克莱斯特手指在空中顿了一下。

乔已经醒了。

他直挺挺的躺在那里,眼睛望着天花板,双眼像凝了墨一样黑。

克莱斯特脱下外套,边整理自己边对他道:“你逃出来的消息暂时还没有走漏。如果你能动的话,最好今日就离开,越快越好。”

乔也不知道听没听到他说话,一句话也不回。

“不要乘坐魔法阵,一路骑马,不要进城。走到两个城市外,想办法搞个假身份。”

“你身上还有钱吗?没有也没关系,我可以借你一些……”

“你们是对的。”乔忽的开口,声音平静得与他先前不像一个人。

克莱斯特说了一半的话收住,他松了松衣领,靠坐在椅子上看乔。

乔:“不能指望伦纳特的怜悯,他看不见我们的疾苦,也根本不会帮我。”

克莱斯特不甚在意地说:“那就换个国王。霍尔林格的历史我不清楚,但茨格达门(霍尔林格国姓)的王冠想来不是出生就长在脑袋上的。”

乔仍旧望着房顶,半晌缓缓道:“不,国王不行。”

“今日的伦纳特就是未来某日某位国王的模样。”

这话还算有点意思,克莱斯特琢磨了一下,“看来你想好了?”

“没有,”乔摇头,他从床上坐起来,手掌撑在床边,灯光在他眼睛里打下两个明亮的小点,“但我可以慢慢想。”

“我要回帕迪去,”他道,“子爵的粮仓里,老鼠都生了三代,但在他的辖下,帕迪的平民却要生生饿死。”

“这不公平。”

“温顺和乞求不能得来的东西,那就用反抗、用拳头、用流血和牺牲。”

乔从床上站起来,干渴让他的唇上起皮,但他眼神却多了某些支撑他走下去的东西。

“谢谢你,”乔郑重地向他行礼,“我要走了。”

直到此刻,克莱斯特才觉得面前这个人值得他正视。

他笑了一下,对乔道:“祝你一路顺风。”

乔趁夜离开古兰汀,克莱斯特把自己那匹老实的马送给他,还为他提供了储物戒指中之前存下的草料、干粮、水及一部分钱。

一切做完,克莱斯特回去洗漱休息,等待第二天太阳的升起。

第78章

伦纳特继承王位的后一天是霍尔林格国庆日,所谓的圣继日,实际上是他上位后,将原本的国庆与自己登基的日子结合,搞出来的一个不伦不类的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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