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66)

作者:阿尧今天吃五顿 阅读记录

魔咒的诵念到底慢了一步,法师笨重的身手让他只是刚刚升起逃跑的念头,刚刚侧身便被重剑兜头砸下。

咔、咔。

这好像是我头骨的碎裂声。

魔法师生命的最后一刻这样想到。

身后的长剑几乎是同时刺到了她身上。

而没有如魔法师想的那样特丽莎被捅个对穿,褐黄的光罩撑起,土元素的防御法罩结结实实的将长剑抵在她身体之外。

特丽莎当即回身,脚蹬雪地高高跃起,赤红色的大剑在空中划过一个饱满的弧度重砸在身后之人身上。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痛呼,皮肉撕扯的声音里,一个圆滚滚的头颅被丢下来。

没了弓箭手和魔法师,剩下的几个战士不是特丽莎的对手。没撑多久,便横尸在冰冷的雪地之中。

菲利克斯从半空中便化作人形,在泥泞的地上蹦了一下就直直往特丽莎怀里撞去。

“好冷好冷,姨姨好冷好冷。”

菲利克斯冻得哆嗦,特丽莎赶忙掏出衣服将他裹了个严严实实。

直到将小外甥重新裹好,特丽莎才走回魔法师的身边,从他身上拽下来个刻着姓氏的牌子。

——亚当斯。

她浑身湿透,站着不动便往下滴水,水流顺着她的脸颊一路滑进领口,她的脸色苍白,眼眸却像燃着火焰。

跑?

照对方这个赶尽杀绝的态势,跑是跑不掉的,只是慢性死亡。

特丽莎擦掉脸上的水液,回身摸摸菲利克斯的脑袋,“他们的目标是我,你躲一躲,姨姨忙完就回来找你。”

与此同时,另一边。

克莱斯特手掌从已死的男人颅顶拿开,缓缓蹲下身去拨弄他的储物戒指。

华贵的衣物被拨开,露出了他腰迹与魔法师如出一辙的牌子。

——一枚精致的秘银小牌,上刻:亚当斯。

克莱斯特拿到了想要的钥匙。心情愉悦的起身,往这个已死男人的宝库走去。

那里,有他丢失已久的尾鳍。

第44章

克莱斯特走过长廊,终于站到了外表平平宝库前。

他的尾鳍被露丝斩下,经由尤莱亚之手,一路辗转卖给了雷光城的富商洛克·亚当斯。

中间倒了太多手,他花费了一点时间才终于找到。

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海妖走动,这些生命短暂的生物似乎忘记了海妖的威胁,一路行来,几乎没有什么针对海妖的像样的抵抗。

——但凡他们像露丝捉他时,给所有人都戴上隔音的耳罩,他也不会如此顺利。

克莱斯特将钥匙插进锁孔,旋转之后,顺滑的打开了宝库的大门。

合叶从中缓缓大开。

正对宝库大门的墙上,是一整面水墙。他硕大的,如纱、如花,却也锋利无比的尾鳍就在其中虚悬。

水流带动尾鳍如蝴蝶的薄翼般轻轻扇动。

共鸣让克莱斯特的整个脚底都在发烫。

他站在水墙之前,五指平贴在水墙之上。

如有所感,隔着一层玻璃,尾鳍的薄翼也缓缓贴向他的手掌。

他自无垠的深海而来,被人算计强掳上地面,在这里,他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失去他赖以生存的一切。他在这里几乎是经历了人生中最糟糕的一段时光。

如今,他身体失去的最后一部分终于要回来了。

水流如波涛般涌动起来。

克莱斯特逐渐用力,玻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下一个瞬间,猛地向内塌陷。

四角的符文闪动了两下,倏的变暗。

“玻璃”化作液滴,其后的水墙像怒卷的大浪轰然向他“倒”来。

克莱斯特不闪不避,闭眼任由大水灌顶。

水浪冲击他的肉身,那一瞬间,让他错觉自己回到了海底。克莱斯特愉悦的勾了勾唇角。

可惜只有一个瞬间。

倒塌下来的水“墙”哗啦啦的卷着房间内其他的东西一股脑的往外冲,无法约束的水液也很快就浅得只能漫过脚面,不出几个呼吸,就连鞋面都漫不过了。

脚底越发烫了。

克莱斯特褪去衣物,任由双腿化作残尾。

他将残尾折过来,取出匕首亲手划开已然愈合的伤口。

每一寸皮肉都将刀刃割开皮肉触及骨骼的感觉忠实的反馈给大脑,但他并不在乎,比起日日如刀尖行走,这点痛又算得了什么?

殷红的血液流出,混着地上的水液,如丝如缕般向外漫去。

克莱斯特拿过自己的尾鳍,重重按在残尾豁开的伤口之上。

皮肉相接,筋骨相连,残尾重生的痛感如同顺着每一根血管都被利刃划过。

人鱼断开的尾鳍本就很难愈合,为了折磨他,领主蓄养他的泳池中还添加了阻止伤口愈合的魔药。

他曾无数个日夜都忍受着断尾的痛楚,直到那个红发的武者将他从肮脏的泳池中抱出。

克莱斯特倒在地上,剧痛让他的脖颈崩成了直线,神思恍惚,那些他刻意不去回想的画面在他眼前闪过。

支离破碎的画面并不连贯,却来势汹汹。

橙红色的破碎明光、武者给他残尾上药时搭在颊侧的碎发、她环着少年侧头问他还好吗的眼眸、窄剑带起的血线、她尴尬无措的后退、警告他不要乱用天赋而绷紧的唇、笑着对他说请他来做客时眼里的温柔,她纤长的温暖的脖颈……

还有她倒在雪地里的画面。

——血液染红大片苍白,那双棕红色的眼瞳逐渐涣散。

已然长好的尾鳍忽的痉挛了一下。

她死了吗?

是的。

她应当死了。

他以洛克·亚当斯的名义在黑市里发布了大量的暗杀任务,还给所有洛克·亚当斯的手下下达了不死不休的指令。

她再强也只有一个人,带着一个小孩子,接连不休的暗杀足以耗空她的体力。

到最后,她只能孤零零的死在这个寒冷的冬日。

剧痛折磨得克莱斯特神志都变得迟钝。

不知是身体上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意识到她必死的那个瞬间,犹如巨峰压顶,窒息感灭顶而来,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

心脏好像变成了泵送痛苦的开关,每一次跳动都将比身体上的疼痛更难熬的东西送往全身每一个角落,克莱斯特平撑着地面的手掌因用力而鼓起青筋,他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目眦欲裂,像是一个濒死的痛苦挣扎的人。

命运似乎早有牵引,冥冥之中,他恍惚又听到了那熟悉的、又轻又稳的脚步声。

颈子也变得僵硬,犹如提线的木偶,克莱斯特如傀儡般一格一格的侧头。

明知不可能,他还好似渴盼着什么。

声音越来越近,脚步粘滞水液的细微声响里,敞开的大门出现了一双笔直的长腿。

那一瞬间,犹如溺水的人摸到了浮木,他的眼睛几乎是不受控制的、迫不及待的往上瞧去。

红发武者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底。

她的湿发尚未干透,有几缕贴着面颊。衣服似乎换过,露在外的手背上有细小的伤口。

她没死。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仿佛从亡者的国度重新回到人间。氧气重新充盈在他的肺部,眼底雪花样的斑点消散,视野重新变得清晰。

克莱斯特几乎是贪婪的、不知足的望着她,就像沙漠里饥渴的旅人突逢绿洲。

她站在门口望着他。

仅仅只是她看着他,就让他犹如从极寒跃入温暖。浑身每一寸皮肉、每一块骨骼都叫嚣着快慰。

尾鳍愈合的剧痛也瞬间消弭,反而从伤口连接处窜起一阵麻痒的、暖洋洋的感觉,一路窜到脊髓深处。

自她出现的那一瞬间,那座压在他心口的大山便骤然消失。

克莱斯特狼狈的大口大口喘息着。

她没死。

克莱斯特清晰的听到了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嘭嘭,嘭嘭。

比之圆塔之下更为清晰的、浓重的庆幸让克莱斯特意识到——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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