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武德充沛(89)

作者:阿尧今天吃五顿 阅读记录

克莱斯特毫不躲闪,对上她探究的眼眸继续道:“困惑。”

她从苦寒中来,依托父辈的功绩拥有了贵族的身份。但她从未忘记自己的来历,内心深处也从不将自己凌驾在他人之上。

曼宝泽时,她说“谁也不比谁高贵”。利兹时,她亲手放开获得的忠心奴仆。

她亲手将自己割裂成两半,一半是仍困于泥泞仰人鼻息的蝼蚁,另一半是高高在上生杀予夺的贵族。

她固执的将两个极端用自己绑在一起。

高高在上的那个自己每做一个决定,另一个便要反复诘问这是否正确?这是否违背了公平与正义?

她被两个身份撕扯,如何能不思考更多,如何能不困惑。

人是否生来就该被分品级?

贵族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

如何才能拥有永恒的和平与稳定?

……

“你游历大陆多年,找到你要的答案了吗?”克莱斯特轻声问她。

荆棘没有你要的答案,外面的世界有给你答案吗?

克莱斯特的眼眸像是有着某种致命的吸引力,特丽莎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她仍旧盯着他,看见那两片形状优美的唇缓缓开合:“恐惧。”

阶级是个走不出的牢笼,品德高尚的埃布尔尚且会有沃夫这样的亲子。

比大公更高级的、国王,父亲如今神志清醒,尚能公允仁爱。兄长纪伯伦受他影响也是仁君模样,但在他之后,兄长尚未出世的孩子,是否也能保证纯良可靠?他会不会有一天也成为下一个“沃夫”?

谁也无法预料。

她重情,处理沃夫时便百般痛苦,那她是否想过,与她更为亲近的家人如有一日变成那样她该如何自处?

她曾说,“正确的决定并不总是让人愉快。”

如果真有那日,他不怀疑她的选择。

但你是否,也曾恐惧过那可能的未来?

克莱斯特亲眼看着她的眼眸里,就像融化的奶油,多了某些灼热的温度。

他最后道:“孤独。”

你总是将自己放在保护者的地位,那些无法与人言说的、纠缠你的困惑与迷茫,是否也曾让你在某个瞬间感到孤独?

他说得简略,但特丽莎却仿佛听到了有人在她心底一声一声的问询。

特丽莎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

那些从未与人言的,或许说出来会让旁人觉得矫情、多余、甚至是不可理喻的东西,他全都懂。

从未有人如此懂她。

他在一切荣光与繁华之下,窥见那个孤独、平凡甚至懦弱的自己。

就像独行于沙漠的旅人,忽然看到了另一个旅人。

不知是被这个念头烧得,还是节日前欢愉的酒精作祟,特丽莎忽然有了亲吻他的冲动。

手掌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在她意识过来之前,手指便自觉的扶按在他的后颈,特丽莎倾身——

然而下一刻,海妖微凉的拇指按在了她的唇上,他的手掌及余下四指托着她的颊侧轻轻摩挲。

月光之下,他的眼眸也似乎变得幽深。

他的喉结不甚明显的滚动了下,嘴角含笑,他缓缓道:“你不爱我。”

这只是你一时的冲动。

一时的冲动会让你有想要亲近我的欲望,但这欲望会如潮水,来得快也去得快。

我不要这个冲动。

我要你,长久的、理智的、清醒的、如我爱你一般爱我。

哪怕只是爱我装出来的这个皮囊,有生之年,我也可以一直装下去。

“所以你不能吻我,”克莱斯特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诱哄,“这对我不公平。”

拇指压着她的唇峰,两片唇在他指节下压出细微的弧度,她浅浅的呼吸一阵阵拂过他的手指,很快像电流一样窜遍全身。

她的手掌仍旧扶在他的颈后,肌肤相贴的地方传来她的温度。

她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身上每一块皮肉,血管里每一滴鲜血都在无声地叫嚣。渴欲让他的胃像火一样烧起来。

克莱斯特眸色几经变幻,他忽的一笑,像是叹息,像是劝慰,“但我爱你,我可以吻你。”

月光之下,容色美艳的海妖倾身,虔诚的在阻隔在她唇上的、自己的拇指上落下一吻。

唇与唇似乎只差毫厘,他克制的留着这一线距离。

明明唇未相贴,温度却似乎已经开始传递,就连呼吸也纠缠出缠绵的味道。

他的发落了一缕,发尾扫在她的脸上,微微有些痒。

特丽莎眨了眨眼睛。

第59章

特丽莎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反正再醒来的时候天边还挂着星子。

她搓了搓头发坐起来,越回想,记忆中月光下克莱斯特令人心悸的美丽脸庞就越清晰。

她又坐了一阵,看了眼天色,匆匆起床洗漱换了衣服出去。

今天是日升节,习俗规定要在太阳出来前拿着铃板绕行自家庭院驱暗。王宫很大,他们起得要比寻常百姓更早一些。

入乡随俗,克莱斯特借住在她家,也早早起来准备。

他将自己收拾整齐,刚刚走出宫室,就看见冥蓝色的天色下,特丽莎踩着星子走来。

青年挺拔的身姿立在带着寒雾的清晨里,看见她来,他浅浅笑起来。

特丽莎脚步忍不住顿了一下。

就连这黎明前的暗色都似昨夜。特丽莎不可避免的再一次想起。

可前方的青年脸上看不出半点尴尬,自然得和前几天一样。

他缓步上前,手中握了一双手套递给她,“一会儿冷,你还要走很久,戴上手套好一些。”

特丽莎迟疑着接过,薄绒手套皮面光滑,拿在手里一捏就轻轻陷在里面的软绒里,像是克莱斯特柔软的心意。

特丽莎忍不住疑惑地问他:“我和你说过了吗?你看起来好像很清楚流程。”

如果她没记错,本来昨夜回来的时候是要和他提起日升节流程的,但是被打乱后她就忘了说,这才一早跑过来。

可他怎么看起来这样娴熟?有那么一瞬间,特丽莎还以为自己丢失了一部分昨夜的记忆。

克莱斯特笑起来,回答她:“我问过你哥哥。”

黎明天色最暗时,国王就要出王宫,从王宫始,边敲铃板边绕城一周,途径民居时,居住的民众会附和地敲响铃板。

王宫内的众人虽然不必随行,但他们需要在国王出行时为他振铃。

国王出发后,留在王宫内的王室们则开始边敲铃板边绕王宫一圈。大多侍从和卫兵不必与他们一道,只要站在自己常驻的宫室前等候,在王室经过时响铃即可。

特丽莎来找他,多半是找他去王宫前为国王振铃。

“我们走吧,”克莱斯特又往她手里放了两块糖,温声道,“一会儿饿的时候可以含着。”

绕行的仪式结束前不许进食,但含两块糖不过分。

他太自然了。

神情动作都似乎介于亲近与亲昵之间。

说是朋友说得通,说是恋人好像也可以。

像是有轻鸿拂过平静的海面,特丽莎心底微起波澜。

她轻轻吸了口气,把糖攥在手里收起来,点头笑笑,“谢谢。”

“客气。”克莱斯特好笑的回道。

特丽莎抿了下唇,没说话,转身引着他往王宫门口走去。

今日有细风,沙一洋细小的雪粒在风的流动下铺了满地。

她不说话,克莱斯特也不愿引她在寒风中说话,两人沉默地往前行去。

宫门前的广场静静伫立着成阵列的军队。

特丽莎带克莱斯特从旁绕过,站在前排特意为他们留下的空位。

特丽莎的家人们先后到来,盛装的王后也很快赶来。

风卷着雪,冬日的寒冷很快让光亮的靴面落了一层细白。

一旁的黑龙撑开长披风将妻子裹住揽在怀里。

身旁的特丽莎立得笔直,克莱斯特望了一眼黑龙,微微侧了侧身子。

特丽莎察觉到他的动作,还以为他是怕冷,偏头小声对他道:“撑一下,很快的,等下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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