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敌国疯批太子后(56)
阖宫上下都去参加可汗举办的盛大接风宴了,官道上空前冷清,半晌也未曾遇到几个人,唯一有的几个,皆是行色匆匆低头提着餐食要送去大殿的奴仆。
空荡荡的朱红宫墙映着细雪石板路,静谧安定,只有两人步履踏雪的细微挤压声和燕泽玉口中传来的压低的吸气声。
辛钤在多次听到少年抽气声后,脚步一顿,燕泽玉也跟着停下来,可怜巴巴又眼带疑惑地抬头去看男人的脸。
男人眉峰微蹙着,狭长锐利的凤眼刻意下压时凶巴巴的,很唬人,反正对燕泽玉来说,无论与辛钤对视多少次,都不会习惯,依旧会被吓得心脏一跳。
他上下滚了滚喉结,咽了口带着血腥味的涎水。
咕嘟一声在安静的红墙石路中异常清晰。
辛钤自然也听见了,脸上冷凝的似乎细微松动,但放松的嘴角很快又抿直,像是故意板着脸,捏起他的下巴往上抬起,默默打量。
“现在知道疼了?”声音也刻意压低了,似是不愉。
“唔……嘶!”燕泽玉刚想动嘴,但伤口碰到坚硬的牙齿,生疼。
男人眉头皱得更紧,涔凉的手将他下颚又抬高了些,钳着双颊用巧劲儿,轻易让他本就微张的唇打得更开了。
燕泽玉不得不维持仰头的姿势供男人打量。
皓齿中窄红湿柔的软肉隐约可见,黏糊糊的白色药粉融化后湿哒哒的,格外多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辛钤眼眸中几不可察地闪过些许情绪,半晌,在少年侧脸捏了一把才松开手。
“你揉窝脸干嘛?窝又布是伤了年。”燕泽玉嘀咕几句,大舌头让他说话很不利索,字音模糊不清,像是牙牙学语的小孩子。
方才还冷峻淡漠,看上去不太高兴的辛钤,此刻却突然笑了,笑声朗然悦耳。
“说你矜贵,轻轻一按……就红了。”
男人温凉的指尖如缓风略过燕泽玉下巴的皮肤,擦过瓷白肌肤上泛红的指痕,只一瞬。
辛钤还记得小家伙被裹着被子一丝不挂送到他床上的那晚,他也是捏起少年的下巴打量这张生得冶艳勾人的脸。松手时瞧见下巴青红的指痕,意外于他细嫩易伤的皮肤。
燕泽玉张口就要反驳,被辛钤一个眼神给压了回去。
“这几天少说点话吧,舌头伤了也不闲着。”
燕泽玉从喉咙里挤出声‘嗯’。
长乐宫里早有巫医候着,燕泽玉前脚刚踏进后殿,后脚就开始看诊。
青面獠牙的巫医大抵唯一是辛萨保留的、未曾因习晏制而有所改变的习俗,他们仍旧穿着布丝凌乱成条的灰扑扑麻布衣服,脸上戴着青红颜料涂抹的獠牙面具,眼眶处口出两个椭圆孔洞以供视物。
燕泽玉抬眼对上那面具之下的黑洞洞的眼睛,心下莫名有些紧张胆怯,下意识偏头去找辛钤的身影。
男人接收到他似乎求助的视线后很快踱步过来,问了句:“好了吗?”
巫医用木签翻动他的舌苔,又看几眼,朝男人点点头,很快开了张药方子,“磨烂后平敷在伤口,一炷香之后含盐水漱口。”
研磨成糊状的草药腥臭难闻,不似寻常药物,燕泽玉望着小碗里黑乎乎的糊糊,拧着眉艰难地滚了滚喉结。
“真嗷敷这个吗?”
辛钤淡淡的眼神扫过来,答案不言而喻。
木条裹了一层漆黑药糊就要往燕泽玉舌头上抹,腥臭气扑面而来,燕泽玉忍了半晌还是仰头逃开了。
他抓着男人衣袖撒娇,可怜兮兮地哼唧,“都已经不流血了,能不能……”从前这招可管用了。
但这次显然不太管用。
辛钤居高临下睨他,对衣袖晃荡毫不在意的样子,“不能。”
燕泽玉最后还是老老实实敷了药,在铜镜里瞧见自己舌尖那么大一块伤口之后,他才后知后觉更疼了,没叫辛钤再命令,主动敷了一炷香的时间才漱口。
腥涩的药味儿隔了好一阵子才完全消散,淡盐水接触伤口时有片刻刺激的酸痛,但也比腥臭的药味儿好。
他狠狠含了几口盐水,忍着伤口被洗刷的轻微疼痛漱了口,抬头时辛钤还站在身边等他。
燕泽玉莫名脸热,眼神闪动,默默嗫嚅道:“看我干什么?”末了又想起什么,“我……可以吃块蜜饯吗?”
辛钤顿了顿,转而望向正在收拾器皿的巫医,问道:“他现在可以吃蜜饯吗?”
巫医大抵也有些无语凝噎,过了半晌才道:“……忌辛辣酸甜,近两日多饮流食为佳。”说罢,提着药箱告退。
燕泽玉知道蜜饯怕是没戏了,打霜茄子似的蔫儿了,恹恹撩起眼皮瞅了眼身边高大挺拔,把日光遮挡大半的男人,突然就想起一茬。
“你今天……为什么给我戴凤凰簪子,为什么说那些话?”
他早就想问了。
在听闻那句‘心意已决’时,在被男人拉着一并跪下时,在葛望的唱和声下领赏时……
他很难不怀疑辛钤如此行事冲动背后的算计。
辛钤似乎被他直接的问题难住,沉吟迟滞地抬眼看他,眉宇间酝酿着些莫名的情绪。
“你猜猜?”辛钤总是喜欢将问题抛回给他,这次也不例外。
燕泽玉摇摇头,诚实道:“我猜不到。”
后殿内出现片刻沉寂。
辛钤再抬头时所有情绪都散了,似风吹薄雾,散得快速彻底,男人以寻常的淡漠眼神打量着燕泽玉,眼底透着股燕泽玉许久未见的疏离。
“之后的计划……需要可汗对我放松警惕。”辛钤走到小桌旁的红木凳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有弱点的太子,更好行事。”
燕泽玉听着耳边辛钤一字一句的话语,沉默半晌,才抬眼去看男人的神情。
可惜,热茶滚烫,氤氲飘散出的袅袅水汽将男人那双本就微垂收敛的狭长凤眼模糊得更飘渺。
辛钤的神色像是藏在雨后骤浓的白雾里。
他什么也看不清。
末了,燕泽玉卷舌舔了舔发疼的伤口,淡淡吐出声:
“哦。”
作者有话说:
狗太子迟早后悔,把老婆推远了(`Δ´)!
第59章 何德何能
翌日,可汗大殿上流水的赏赐被齐齐整理好送去长乐宫。
一箱箱沉甸甸的金银玉器和琉璃摆件被奴仆小心翼翼抬到了长乐宫后殿。
来来往往都是虬结有力的彪形大汉,就算这样都还是需要两人共抬一个箱子才能做到稳当妥帖,足以见得每一箱珠宝的沉甸贵重。
监督搬运的竟还是葛望,可汗身边最得脸的人亲自领人来送的,这份殊荣可不是谁都有。
葛望朝出来领赏的燕泽玉笑了笑,弯腰打开箱子的锁扣,金灿亮莹的奇珍异宝反射着投射进来的日光,将偌大正堂映照得金碧辉煌。
葛望跪着,恭敬呈上一册镶金边的黄纸策,“玉公子,这些是可汗赏赐的所有物件了,您可以清点清点,是否有所遗漏。”
燕泽玉接过黄纸策随意扫过几眼便合上了,上头密密麻麻的各色摆件的名称看得他眼花缭乱,按了按眉心,烦得不行。
视线转而落到整齐敞开的两排箱子里,摆得最近的是一套单凤栖梧桐的金丝盆栽摆件,衔金羽侧卧梧桐树梢的凤凰三彩流光,炫目得夺人眼球。
脑海里电光火石间闪过昨晚辛钤所言的话语,燕泽玉在心底冷冷地自嘲一笑,面上仍旧是淡漠的神情。若说这几日有什么长进,学会了装傻卖乖和隐藏心思,应该能算得上号。
这些珠宝奖赏,说白了,算是在打他的脸。
可汗因为终于抓到辛钤软肋而格外高兴,赏赐丰厚得逾矩超制,他这个冒牌太子妃还得堆满笑意收下。
可笑。
他蹲下去,面无表情地用指尖碰了碰金树上漂亮华丽的火凤凰,触感坚硬冰凉,那一片片远观近看都无比精致华美的翎羽雕刻,甚至有些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