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敌国疯批太子后(92)

作者:禾小星 阅读记录

燕泽玉起先不太懂,后面才恍然大悟——

上朝时,辛钤表奏此事,并未提及要开私库填补空缺,而是带头发动官员捐款捐物。

如今国库不富裕,可汗自然不反对太子的做法,再加上苏贵妃的枕边风,可汗很快便下达旨意。

但响应者寥寥无几。

辛萨的军政在可汗萎靡的半年里衰落许多,辛钤乐得看这种场景,因此并未阻止,甚至隐隐放任纵容。

逐渐,辛萨贪。污受。贿、拉帮结派的情况屡见不鲜。光鲜亮丽的外表下是被蛀虫腐蚀过的疮孔。

虽然并没有当年覆灭的大晏那样气绝,但也是弊病沉疴堆积。

各署官员听闻太子表奏,后又是可汗下旨,有少许清明为国的老臣站出来捐款捐物,但清廉一生,靠俸禄过活的贫官也拿不出什么钱财。

更多的大臣是心怀不满,都不愿募捐银两,但碍于可汗下旨,都装样子似的捐了些,少得可怜,还没一次暗度陈仓漏的银两多。

工部尚书何璋便是其中典型。

水利土木等兴修建造的差事油水最多,他在其位谋其财,据说皇城外家宅便有三家,每座府邸都极尽奢华。

可他却只上捐了白银二百两——怕是府邸中随便一个摆件都不止这个数。

捐得少也便罢了,他还不知死活,当众与太子朝堂对峙。

兴致缺缺的可汗此刻才真正来了兴趣,倒是不再意军饷是否能补齐了,只顾着看热闹。

听着下方何璋的控诉,可汗支起弯曲的脊梁往金銮宝座下方看去,身体前倾伏在金龙雕花桌面,面色潮红,瞳孔都微微放大。

底下朝臣众多,排排列列按照品级阶层站立着,能清晰瞧见可汗这幅几欲魔怔神态的人不过前几排,寥寥数人。

可无一人提出疑问。

只因可汗如今喜怒无常,上一个关心可汗身体的忠义之臣已经被打断腿流放蛮荒了。

没人敢去触霉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不只是说说而已。

辛钤余光瞥见可汗骤然兴奋得不正常的脸,心下判断药效到达几分,而后胸中闪过丝丝快意。

嗤笑一声,辛钤嘲弄地勾唇。

既然可汗想看,那便让他如愿——

众人瞧着向来寡言冷漠的太子殿下一反常态开了口。

清俊微冷的声线平稳得如无波海面,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字字珠玑,句句戳心。

何璋原本是念着辛钤平素不爱与人争执,又想讨二皇子欢心,这才当了出头之鸟,跳出来与太子唱反调。

只是千算万算却漏了一环,太子平日不爱开口却不代表太子不善言辞。

如今,何璋几乎是被辛钤指着鼻子讥讽,偏生还说得他无法反驳……

他位居二品尚书,位高权重,下面的人遇见他何时不是躬身问安,恭恭敬敬?现下在一众同僚面前被落了面子,早就气得脸红脖子粗。

辛钤没给何璋一个睁眼,话音落下,余光扫过金龙座椅上看热闹看得呼吸都急促了的可汗,若无其事拂了拂朝服衣袖。

快了。

辛钤默念道。

*

翌日。

何璋没能再来上朝。

昨天夜里,一纸罪状抵到可汗的御台。

白纸黑字两大篇,密密匝匝、清楚明了地陈述了这入主中原半年以来,这可汗亲封的工部尚书到底捞了多少油水,贪了多少金银。

可汗震怒,连夜下旨,数百侍卫奉命赶往城外彻查。

许是情绪积起且来势猛烈,可汗手抖着将那两大篇罪状拍在桌上,蓦地捂嘴咳嗽两声,喉咙里竟然翻涌上血腥气味……手心放下,赫然一抹血迹。

巫医被急召进了帝王寝殿。

是辛钤叫来的,总给燕泽玉瞧病的那个巫医。

*

皇城外,侍卫领旨后奔马赶路,兵分三路,赶赴何璋那三处奢华府邸。

这一查不得了,那罪状上陈述的恍若天文的聚敛财数,竟是真真切切的,一分不差。

那三座占地上数十亩的金宅银山,也的的确确是何璋名下。

侍卫甚至在查封府邸是搜出来烧毁到一半的龙蟒金袍!

明晃晃的龙袍啊——这是何用意?!

当是意图谋反,罪不容诛!

带刀侍卫当即拔刀,将尚未梳洗只匆匆忙忙套了外衫的何璋捉拿暂扣住。

何璋大抵还未反应过来,半夜被人吵醒,火气大得不行,高声叫嚷着府上侍从将这些擅闯民宅的贼人赶出去。

可,没人敢动。

穿堂风过,针扎似的冷。

直至明晃晃的刀刃一左一右斜横着抵在何璋脖颈前,他才脑中一震,瞪大眼睛瞧见了那些私闯入府的贼人腰间挂着的皇宫令牌。

镀金边的令牌在月光下反光,那光刺眼得很,也让人心凉。

竟是御前的侍卫!

何璋彻底愣住,目光一寸寸移到被人摔在庭院石板上的火盆,再抬头瞧见那人手中恭恭敬敬捧着的烧掉一半的龙袍……

“私藏圣上龙袍,包藏祸心,何尚书,跟我们走一趟吧——”

恍如天雷霹雳,这位工部尚书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膝盖蓦地砸在坚硬石板,震耳的一声响。

锋利的刀刃险险划过脖颈,擦出一条血线,但他像是根本感受不到疼痛似的。

“这是何物!?臣冤枉啊!臣根本不知这龙袍从何处来,明鉴啊!”

……

何璋三座府邸尽数被查抄的事情没能瞒过朝中稍有权势的大臣,线人消息在天幕尚未拉亮前便送到了各位大人手中。

何璋此次落马……其中门道,怕是与太子殿下脱不了干系。

这是在给他们下马威呢。

军饷捐款一事,怕是由不得他们。

二皇子那儿自然也得了消息——甚至比所有人都早。

在可汗吩咐侍卫夜开宫门外出时,他埋在宫中的暗线便迅速传来消息,带着所截取的信息。

烛台火舌缠绕信纸,攀援而上,特质显字的油纸逐渐燃烧落成灰烬。

黑夜里唯一明亮的烛火映在二皇子辛铭英朗的侧脸,明灭一线之间,无端端生出几分阴沉。

那双幽绿的眼瞳暗得趋近于黑。

倒不似平日在外展现出来的那般冲动易怒,浮于表面的情绪洗去,面具之下才是真实。

“何璋那人,性子太过招摇,本王早说过会出事……”辛铭盯着那簇湮灭的灰烬,低沉道。

云忌默默听着,停滞半刻,只是抬手将搭在屏风上的外衫取来给匆忙起身,衣着单薄的辛铭披上。

辛铭这才抬头觑他一眼,面上愠色还没收起,显得不太亲近。

“王爷不是算到这一环了吗?何璋就算获罪下狱,对我们也并无太大影响。”

云忌声音还有些沙哑,引得辛铭又投来一眼,瞥见青年半敞开的衣襟下紧实白皙肌肉上红梅似的吻痕,稍顿,才移开视线。

面色仍旧凝重,但语气却缓和下来。

“本王是没料到辛钤会想出这个得罪人的法子来填军饷的窟窿,还拿我手底下的人做筏子,杀鸡儆猴、以一儆百……”

偌大一个朝廷,少则数十多则数百的官员,哪能有绝对清廉呢?

某些时候,少许浑浊掺杂在池子里,才生得出鱼,水太清,反倒不好拿捏。

辛钤这回怕是得罪不少大臣……也不知他是如何打算的。

“罢了,何璋那边还是派人去看看,若能救便要救,朝堂上的争执也算是为本王出言,若是何璋死了……不能让跟着本王的大臣们心寒。”

闻言,云忌愣了下便起身单膝下跪,掷地有声道:“云忌愿去。”

不算明亮的烛光昏黄地晃在半跪在地板上的青年的脸上,朦胧摇曳,生出万种风情。

云忌长了张极其漂亮的脸,眼尾上挑,细眉似柳叶。对外人时,那上挑的眉眼很利,见血封口;对他时却温和拘谨,可架不住长相艳冶,带着撩人的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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