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室薄情(116)

作者:三月蜜糖 阅读记录

半夜她咳了几声,顾云庭立时从榻上坐起来,便见她半边身子伏在床沿,吐得酸水都要出来。

顾云庭没有伺候过人,登时有点懵,更多的是害怕。

他望着那些污秽,咬了咬牙走上前,将她裹好被子抱到自己睡的榻上,随后扭头,本想唤长荣进来,但又看了眼脸蛋皙白的邵明姮,立时打消了主意。

这房子比驿馆好,但不比京中宅子,连件像样的遮挡屏风都没有,一条布帘子,能隔开什么。

他扯下床上的脏褥子,盖到地上,硬着头皮清理完,又拖到门口。

瓮声瓮气道:“长荣,再拿两套干净的被褥,放门口,我自己拿进来。”

烛光拉长了身影,投出摇曳不定的亮光。

顾云庭坐在圆桌前扶额小憩,耳畔传来细微的哭声,起初以为是做梦,后来打了个哆嗦,想起是邵小娘子的声音。

几乎是弹起来,冲到榻前。

暗淡的光线下,泪水沿着眼尾不停往下掉,隔着一段距离,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烧糊涂了,听不到顾云庭安慰的话,一个劲儿地哭,陷在噩梦中一样,也不知是梦见什么伤心的事儿,如何都停不下来。

顾云庭看的心焦,右手覆在她面上擦去水痕,稍微低头,继续唤她,另一只手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

邵明姮缓缓睁开眼睫,睫毛湿成几缕,黏的厉害,她神情凄怆,也不知意识清不清醒。

顾云庭与她对视了许久,怕吓着她,便一动不动等她开口。

邵明姮忽然勾住他颈子,像是一团火,烧的他猛一颤抖。

泪水很快打湿他的衣裳,她默默地哭,也不说话,但能感觉到她胸腔内的悲鸣。

让他也跟着难受起来。

大手摸了摸她后脑,安慰道:“邵小娘子,我在这儿,我不走的。”

邵明姮却哭得更伤心了,一边哭一边喃喃骂着,仿佛说他是骗子。

他哪里会骗她,迫不及待便要保证,说了一堆郑重其事的认真话,最后又忍不住,哄孩子一样,凑到她耳畔小声道:“骗你我就是小狗。”

说完,脸腾的热了,下意识往门口瞟了眼。

门外,秦翀绷着脸,努力憋笑。

长荣不明白他笑什么,踹他一脚,往屋内撇了撇头。

秦翀一抱胳膊,面朝天,唇角快咧到耳根子。

邵明姮抽噎着,呼吸慢慢平和起来。

顾云庭握着她肩膀往前挪了挪,见她已经昏睡过去,便将人重新放回枕上,又去拉她勾住自己颈项的手臂,刚拉开,她又睁开眼睛。

迷惘的望着他。

顾云庭不敢看她的眼,红通通的像是受了莫大委屈,看了便觉得心如刀绞,想亲她,想抚慰她,想逼她说出到底怎么了,他见不得她哭。

恨不能替她受着。

“我梦见你走了。”邵明姮泪眼汪汪,说的时候,手指紧紧揪着他的衣襟。

顾云庭就像被扎了一下,抚着她的脸温声道:“我一直在这儿,哪都不去。”

“你亲亲我,好不好?”她用力往下拽他,央求着靠近。

顾云庭愣住,他虽这么想着,可一直忍着不敢,如今她竟主动开口,那颗跃跃欲试的心登时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他舔了舔唇,目光对上那干裂的唇瓣,冲动,热烈,狂躁霎时汇聚成勇往直前。

他掀开面巾,朝她吻了过去。

邵明姮的手渐渐没了力气,虚握着抵在两人之间。

他吻得更加难以自禁,但好歹理智还在,怕她透不过气,不得不赶紧松开。

她像是累极了,滚烫的手指触到他的眼睛,嗓音沙哑:“你都不爱笑了。”

顾云庭猛然僵住。

如一盆冰水浇上炽热炭火。

刺啦一声,激情瞬时褪去。

他握着她的腰,声音在发抖:“我是谁?”

邵明姮笑,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自说自话:“我没想好画什么,扇面便一直空着,你想要什么?石榴还是骏马,我猜不到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顾云庭的心一点点下沉,脸色就像冻住了似的。

邵明姮抚到胸口,忽然慌乱地惊叫:“扇子呢,你送我的扇子呢?”

顾云庭冷冷望着她,将人摁着肩膀压到枕上,随之俯身上前,目光幽幽凝视她的眼睛,声音低的犹如来自地狱。

“你看清楚,陪在你身边的人,到底是谁!”

邵明姮瞪大眼睛去看他,一圈圈的光晕像是下雨时的雾气,在她眼前糊了厚厚几层,她看不清,又因着急紧张,剧烈咳嗽起来。

顾云庭松开手,起身走到桌前。

方才的欢喜尽数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失望心寒,求之不得的沮丧无力感。

冷眸瞥向床头的扇袋,他冷笑一声,想起自己愚蠢的行径,顿觉荒唐可悲。

走过去,一把攥住,从扇袋中抽出扇子。

棕竹扇骨,被保养呵护的如此精细珍贵,这上面的纹路她又摸过多少次,夜深人静时,她每每抱着它睡觉,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思?

是不是觉得抱着扇子,便是抱着宋三郎?

宋昂明明已经死了!

他攥紧扇骨,脑中浮现出无数次她为了这把扇子同自己撒谎的样子。

甚至为了作画,她另外买了笔墨,是嫌他的东西脏?会玷污他们两人纯洁的感情?

寄人篱下时,她为了保全扇子,说是邵怀安做的,脸不红心不跳,何其大胆妄为。

置他于何地,当他是什么!

心难平静,波澜起伏。

他眼眸浓的快要滴出墨来,气血翻涌中,他走到烛台前,烛光打在他脸上,有一丝丝的暖意。

他举起手,将扇子举到离火苗一寸的位置。

只要再往前一点,烧了它,烧掉她和宋三郎寄情的凭证,那么从此以后,世间再无宋三郎。

他脑子混乱成麻,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这把可恶的折扇。

手一动,火苗舔舐着扇骨。

几乎顷刻间,他猛地缩回手来,将那扇子狠狠摔在地上。

“嗒”的一声,扇骨撞到桌角,弹到地上。

竟也没有碎裂。

榻上人唤他。

“宋昂。”

顾云庭僵在原地,许久没有挪动脚步。

邵明姮踢掉了衾被,难受地去扯衣裳,浑身像是烧熟了,红的像起了疹子一样。

“宋昂。”

顾云庭闭了闭眼,朝她飞快走去,揽住她的肩,抱在怀里。

“我在。”

作者有话说:

嗯,今天应该还有一更哦

顾大人:真苦

啪啪啪码字的渣:???还没开始呢

第69章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他是后来的◎

疫症持续了数日, 病情反复不定,邵明姮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虚弱过,时醒时睡, 睁开眼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像是下了大雾,神游天外,仿佛处在梦中。

直到第七日天刚亮,耳畔清晰地听见几声雀鸣,她睁开眼,明确知道自己醒了。

帐顶不再摇晃,高热退去后, 只有骨节还能觉出疼痛感,动了下手指,久违的真实让她有点恍惚。

“醒了?”

她吓了一跳, 转头朝床边看去。

修长的手指撩着帘子, 露出一张脸来。

面孔仿佛比自己还要憔悴病态, 因为过分白皙,显得唇很红, 红的不正常, 一袭素白中衣裹住寡淡瘦削的身体, 他上身笔直, 朝她投来深邃的目光。

接着便趿鞋下床,伸手覆在她额头,试了试, 淡声道:“你挺过去了。”

这场疫症, 短短数日便有百十多个人丧生, 街上不时有拉运尸体的车辆经过, 去往城郊焚烧掩埋,京中已经第二次往陕州运药,运粮。

“我是在哪?”邵明姮喉咙依旧沙哑,说完便咳了两声,扶着床栏坐起身来。

“署衙后面的临时住处,喝点水。”顾云庭倒了盏温水,递到她唇边。

邵明姮道了谢,接过来一口喝净,就像沙漠中漏进去丁点水,她还是很渴,便想自行下床,谁知刚一动弹,便被顾云庭摁着肩膀推到扶起的软枕上,眉眼一扫,他转身又去倒了一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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