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2)

作者:小鱼卷 阅读记录

傅怀砚缓步走到明楹面前,低着眼问:“这么相信孤?”

明楹脑中纷乱芜杂,几近听不清面前的人到底在说什么,只是抬起眼睛看他。

她的瞳仁湿漉漉的,像蒙着一层雾气。

傅怀砚没有等她回答的意思,只是抬手碰上明楹的腕骨。

她肌肤很烫,被他微凉的手指碰到,得以缓解几分。

但也只是杯水车薪。

傅怀砚的指尖拂过明楹的手腕,擦拭了几下,随后抬眼,“但孤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声音压得有点儿低,“……皇妹。”

明楹缓缓眨了两下眼,意识涣散之际,只见傅怀砚抬步将她抱起,随后看着面如金纸的内仕,语气很淡。

“处理掉吧。”

傅怀砚身上弥散着清冽的气息,明楹无意识地在他的怀中缩了一下,发丝拂过傅怀砚的腕骨。

宫灯照在明楹散开的褶裙上,随着步伐晃动间,像是浮动的流光。

*

东宫上下寂静无声,行走的侍从看到傅怀砚怀中抱着一个姑娘,也不敢多看,随即就低下眼。

心下却是惊涛骇浪。

傅怀砚走到寝殿之中,抬手扯过被衾,垫在明楹的身下。

他起身之际,却发现明楹的手还勾着自己的颈后,她原本微阖的眼睛已经抬起,只是蒙着一层湿漉漉的雾气,看着很好欺负的样子。

傅怀砚手撑在一旁,掀了一下眼,随后不知道为什么,笑了声,随后抬手握着明楹的手腕,从自己的身上拿走。

在她的腕骨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下。

有点儿告诫的意思。

恰在此时,寝殿外面传来声音。

“殿下,查清楚了,是合欢散。”

傅怀砚手指微顿,面色晦暗了些,手指在床榻上叩击了几下,沉默片刻。

“孤知晓了。”

明楹似乎是听到了一点儿含糊不清的字句,发丝因为躺在床榻上而散乱。

步摇落在一旁,披帛也垂落在塌边。

她涣散的意识中,只有一个念头——

合欢散无药可解,而她不想死。

热意好像是将五脏六腑放在火上炙烤,喉间都是干涩的哑意,即便是明楹未经人事,也该知晓这个时候意味着什么。

她自来到宫闱那日起,就从未踏出过这里一步。

原本应该是生长于京中的世家小姐,却因为今上当年的强娶孀妇,连带着自己都成为被囚禁在宫墙里的一只雀鸟。

分明现在已经认回颍州明氏,不再是所谓的十一公主,分明等到嫁人之时就可以出宫,日后可以随夫君外放去其他地方——

她脑中恍然想到了过往的很多事,犹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脑际。

傅怀砚原本半俯在床榻边,明楹微颤着手,倏地勾上了他腰上的玉带。

他没有防备,往前倾倒撑苡糀住床沿的时候,手腕擦过她的唇,留下了淡淡的口脂痕迹。

傅怀砚蓦地顿了下,眯着眼睛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明楹寻常的时候瞳仁很黑,此时带着潮湿的雾气,迷离而不真切。

照着惺忪的灯火,却又很亮。

明楹的另外一只手顺着傅怀砚的脊骨抵住颈后,使了一点儿劲,往下压。

他身上有迫人的清冽气息,叫嚣而来的潮涌在此时消退了一些。

傅怀砚撑在一旁,眼中压着些晦暗的情绪,手指似是无意地绕着明楹落在一旁的发尾。

“知道孤是谁吗?”

明楹手指蹭着他的颈后,似有若无的触感,看着面前的人,似乎是分辨了一会儿。

然后很干脆的落音。

“皇兄。”

可他从来都不是她口中所谓的皇兄。

傅怀砚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叩在床沿上,任她妄为,又没有继续的意思,“……嗯?”

明楹又一字一句地唤他名字。

“傅怀砚。”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宝贝们!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白石郎曲。

第2章

好似是一尾鱼溯洄在水中。

不得章法,却又游刃有余。

傅怀砚常年带着一串檀木手持,绕成两圈在手腕上,身边缠着一点儿未曾消弭的檀香。

明楹话音刚落,他绕着她发尾的手指停住。

就在这一晃神的片刻,明楹手指交错压在他脊后,有细密的触感在他们相碰处流窜。

“那皇妹也要想清楚,”傅怀砚抵住她的下颔,“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明楹闻言,抬眼看自己面前的人,未曾言语,想了片刻。

然后她微启的唇,就碰上了他的喉间突起处。

舌尖轻轻碰了一下。

傅怀砚的喉间顷刻之际上下滑动。

他听到脑海中弦断之声嗡鸣,骤响如春雨,又像是拉长的银线,在耳边持续不断。

淅淅沥沥。

他从来都算不得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承认。

垂下来的披帛早就已经滑落在地上,明楹的裙裾也随着刚刚的动作上移,露出的脚踝纤细,上面系着一枚小小的铃铛,随着动作,细碎的铃声渐次响起。

今日之前,她还是他名义上的皇妹,在宫闱中见到也只是疏远地行礼。

甚至一个时辰前的宫宴中,他也只是看着这位皇妹在灯火阑珊处言笑晏晏,衣衫端庄,挑不出错处。

可此时此刻,却又实在荒唐。

傅怀砚看着明楹,缓慢地将自己手腕上的檀木手持褪下,搁在枕边。

然后俯身,手指顺势抵进明楹的指缝。

十二幅染缬缠枝裙皱成一团落在光洁的地面上,一寸布料一寸金的上贡衣裙被弄皱拂乱,倒映着盈盈月色。

银铃响声不停,像是空中浮动的涟漪。

檀香深重,雾气濛濛。

*

明楹意识清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转亮,骤亮的光让她下意识抬手挡了一下。

她缓了片刻,然后就看到头顶的帐幔,四爪龙纹,卷云浮山。

……这里不是春芜殿。

后知后觉而来的认知让她倏然一惊,她低眼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着的寝衣,宽余的地方耷拉下来,并不合体,甚至上面的花纹,也是全然陌生的卷云纹。

然后明楹就看到了,此时坐在床沿旁的人。扆崋

殿中焚香袅袅,他散漫地坐在塌边,手上拿着一卷书,漫不经心地翻过一页。

察觉到明楹醒了以后,随手将手中的书丢在小几上。

然后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物,垂着眼对明楹道:“皇妹。”

细碎的回忆纷纷在这个时候涌入脑海,昨日她到底是如何压着他的颈后,又是如何碰上他的喉间——

丝丝缕缕,犹如亲历。

与她昨夜在一起的人,是那位东宫正统嫡出,素来被人敬仰的太子殿下,傅怀砚。

那时陌生的潮涌来势汹汹,而这位素来霁月清风一般的皇兄,做了她的解药。

明楹并不知晓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药,宫中阴私的事情多,她素来谨慎,从来不曾得罪了什么人。

昨日那个来路不明的内仕实在古怪,桩桩件件的事情杂乱无章,明楹越回想越觉得脑中混沌,间歇的痛感蔓延在脑后。

而此时也不是谈及这个的时候。

因为傅怀砚,正在低着眼看着自己。

好整以暇,从容不迫。

东宫太子傅怀砚素有声誉,即便是明楹只是寄居在宫中偏殿,也知晓这位皇兄后院清净,不同于今上的广纳妃嫔,几近到了清心寡欲的地步。

整个东宫,不必说良娣姬妾,她曾听宫人的私下议论,听闻就连通房都无。

此事实在荒唐,她与这位皇兄并不相熟,并不知晓他会不会为了掩盖此事而灭口。

明楹思忖片刻,手抓着身下的寝衣,轻声唤道:“皇兄。”

她思虑了一下措辞,才接着道:“……昨日之事,既皆非彼此所愿,又有关皇兄声誉,阿楹自知此事荒唐,自当不泄露分毫。”

傅怀砚不置可否,垂眼看她,漆黑的瞳仁看不出什么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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