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藏鹭(27)

作者:小鱼卷 阅读记录

傅怀砚素来心思深沉,霍离征也并未在意。

他顿了片刻,又压低声音问道:“那你……知晓殿下心中关于明姑娘夫婿的心仪人选是谁吗?”

川柏这次比上次沉默得更久,许久后才道:“……也不知道。”

他说完这句话以后就抱拳朝霍离征道:“霍将军,在下还有要事,先失陪了。”

霍离征也并未过多在意,只是面色稍显失落。

大抵傅怀砚作为十一公主的皇兄,所心仪的人选是京中的世家子弟,自己这样的武将,毕竟是身在边关,做的是拼生死的差事。

傅怀砚心有不快,大概也是寻常。

只是太子殿下并不是不通情达理之人,只要自己日后好好表现,他未必不会改观。

霍离征漫步而下东宫前的玉阶,倏而看见东宫庭前栽种了数株梨树。

被人照料得极好,枝干遒劲茁壮,靠近水榭游廊,屹立于处处皆为一景的东宫庭前。

正逢春日,满树梨花开得烂漫,簌簌而落的花瓣像是前些时日的飘雪,映着朱红的宫墙。

*

春芜殿外,明启正在陪着明楹整理从前的那些旧物。

里面有些是明峥生前的藏物,也有些是他少年时在明家用过的东西。

明启大多并不认识这些,多是明楹在整理。

她跪坐在一旁,默不作声地将这些旧物一一整理出来。

明峥年少时是名满颍川的少年才子,以明氏子弟的身份成为宣和十一年的殿试魁首,少年成名,风光无两。

他的人生素来顺遂,原本应当为人艳羡。

只是可惜早逝在一个春末。

若是父亲还在的话,自己也不会像是现在这样步履维艰的境况了。

明楹常常会梦到幼时的场景,父亲抱着自己在庭前看他栽下的梨树,母亲在旁笑着催促他们净手用膳。

后来几经转换,又便成了一个躺在冰凉的棺木之中,一个眼眉间带着郁结的忧色,坐在宫墙之下,看着天上飞过的鸟雀。

明楹收拾旧物的时候,明启闲得无事,正在殿外薅着地上的杂草。

她刚刚将匣子里的一摞书取出,突然听到明启带着万分诧异的声音:“阿,阿楹妹妹!”

明启慌慌张张地突然跑进来,手上拿着一段红绳,下面坠着一颗小小的玉珠。

他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这么重要的东西,阿楹妹妹怎么能随便放在书里,要不是刚刚风翻开书页,这玉正好露了出来,我还没注意到!”

明楹想起这是自己方才放进书中的这段红绳,稍稍抬眼。

明启好像是揣着什么宝贝,将红绳递到明楹面前。

“若是我没看错,这个玉珠应当不是玉,是瀛洲独有的高冰玻璃种翡翠,更难得的是这个颜色,只怕是一万件翡翠里面都难找到这样的色泽,说是价值连城都不为过,纵然是在明家老宅,我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东西。就算是京中的那些煊赫世家,估计也是难以见上一眼。”

“这样的东西,应当也只有宫里才能见到。”

明启咂舌,惊叹道:“阿楹妹妹,这莫不是陛下赏赐的吧?”

明楹接过他手中的红绳。

小小的玉石上面泛着莹润的色泽,檀香味弥漫开来,她很缓慢地眨了一下眼。

轻声回道:“……不是。”

作者有话说:

傅狗:我有心仪的人选,不是你

内心:是我哦

最近在赶路收东西,抱歉啦,今晚还是正常八点,二十个红包~

第21章

春芜殿落花簌簌,明启听到她的话后挠了挠头,倒也没有再问是什么人送的。

明楹的指腹缓缓碰着掌心之中的玉珠。

倏而想到自己去岁及笄之时。

她出生在春日,是以及笄之时,盛春的宫闱处处都带着弥漫开来的暖意。

她只是一个无人问津的公主,是以笄礼前,礼官也只是象征着送来了些物件,再无其他人在意。

而那些备受关注的公主,都是需要身穿翟衣由礼官一步一步扶着踏入正殿,代为挽发的皆是京中德行有加,高寿高福的命妇。

行跪拜正礼叩拜太后与皇后,身边代为观礼的皆是京中命妇,列于殿中观礼。

而她甚至连封号都无,自然也并没有这样隆重的及笄礼。

像是被遗忘在宫闱之中的尘埃。

而她也从来都没有羡慕过。

毕竟这个所谓的公主身份,从来都只是加诸在她身上的枷锁,而不是他人眼中的尊贵身份。

只是明楹偶尔还是会想,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大抵并无什么人是在意的。

哪怕是及笄礼,也只有红荔煮的一碗长寿面。

甚至春芜殿上下都冷冷清清的,并无寻常宫殿开春时举办筵席诗会的热闹。

这串红绳在及笄礼的第二日出现在春芜殿中,明楹曾经无数次想过来源于谁,但却没有想到过傅怀砚身上。

只因为他其实与自己并无什么往来,大概也只除了从前明峥的那一点儿的联系。

寻常过往,纵然是在宫中迢迢远远地遇见,也只是疏离地与他行礼。

傅怀砚日后是高坐明堂的君上。

无论是什么事情,只要随口一句吩咐,都会有人前赴后继地为他奔走。

而她自当年随母亲一同前来宫闱的时候,就无数次地想过,等自己日后出了宫闱,嫁做人妇,就可以随日后的夫君一同外放出京城,前往其他地方。

这一切原本都应当顺理成章,只唯独傅怀砚却成了唯一的变数。

明启见明楹许久都没有再开口,试探着唤她:“阿楹妹妹?”

明楹这才恍然回神,歉意朝着他一笑:“抱歉,堂兄,方才有些走神。怎么了吗?”

明启摇了摇头道:“并无什么事,只是我瞧着今日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他顿了顿,又对明楹很认真地道:“方才我说完这些话以后,阿楹妹妹就一直都没有再说话,是在想着那个送这根红绳的人?虽然我并不知晓到底是谁,原本不应当说些什么,只是看到阿楹妹妹好像有些苦恼,那我还是多说几句,妹妹勿怪我多嘴。我是觉得,那人既然已经送给你了,必然是觉得阿楹妹妹值得,所以其实也不必多想什么。”

“物都是死物,纵然是再如何价值连城,也终究只是物而已。想太多反而是自寻烦恼。”

明楹愣怔片刻,随后朝着明启轻轻点头。

明启并未在春芜殿多留,只与明楹说起若是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可以来明家寻他,说罢就将自己刚刚薅下来的杂草也一并带走了。

送走明启后,明楹坐在殿中,一直静坐许久,随后唤红荔前来梳妆。

春芜殿外,落日犹如溶金,斜斜映照进殿内,明楹稍垂着眼看着现在镜中的人。

红荔面带些许疑色,为明楹上胭脂的时候,问道:“殿下今日要见客吗?”

明楹其实并不常上妆,毕竟她寻常也大多只在春芜殿中,即便是前去其他地方,也只是稍微点一些胭脂,提一些气色。

今日这般梳妆,倒实在是少见。

明楹笑了笑,轻声回道:“晚间要去见一个人。”

红荔顿了片刻,“这样。那殿下需要我与绿枝同去吗?”

明楹道:“……不必。”

红荔点点头,也并未寻根问底,低眼仔细地在为明楹梳妆。

她并未用很浓重的颜色,只是稍微妆点,镜中明楹的眼眉却也昳丽万分。

犹如明月照清溪,明艳到不可方物。

一直到月上中天,明楹都未曾出殿。

红荔只当是明楹大抵并不准备出门赴约了,前来寝间收整东西的时候,顺便将殿内的纱灯也熄灭了。

殿中一片昏暗,只余床前的一簇小小烛火。

*

晚间起了风。

圆月似玉璧,空落落地挂在晦暗的天色之中。

半夜时起了一点儿雾气,下了片刻细雨。

上一篇:全京城都怕国公夫人 下一篇:帝王恩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