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指珍珠(72)

作者:旅者的斗篷 阅读记录

这时晋惕带人巡到后花园来,乍然瞥见戋戋被沈舟颐逼到溪水边,那副如哀咩瘦羊的可怜样子,立刻吼道:“沈舟颐!你在对她做什么!放开她!”

不等口中怒喝落地,已朝这边三步并作两步奔来。沈舟颐与晋惕相逢,杀意更盛,随手松开戋戋。戋戋本已被逼得离小溪极近极近,脚下由湿润的鹅卵石一绊,竟尔跌到溪水中去,引起噗通的水花,伴随她的惨叫。

戋戋不怎么识水性,小溪虽不深,只能淹没胸脯,她还是被凉水浸得肌肉抽筋。扑腾挣扎间,又喝下好几口脏水,鼻腔口舌酸胀欲破。

沈舟颐眉尾顿时沉下来,匆匆赶来的晋惕一头扎进水中。

“戋戋!”

晋惕下水溅起更大的水花,他身量远比戋戋为高,贺府的景致小溪水只能草草没过他腰带上的宝石。晋惕托起戋戋手臂,哭腔喊道:“戋戋!”将她往岸边拖。戋戋委屈瘫坐在溪边,擦着脸上的泪水和脏水,口中不停干呕,冷得浑身筛糠。

那么瞬间,久违的甜蜜将晋惕包围,他贪婪地珍惜着与她肢体接触的每一须臾,溪水没把他吞没,将心爱女子拥入怀中的幸福滋味却将他吞没。

自从他被陷害与赵鸣琴有染后,戋戋就变成了那天上遥不可及的月亮、水中虚幻的倒影……明明是活生生的姑娘,他却触不可及,眼睁睁看她被别人玷污,成为别人的妻子。

啊,这一刻永远停滞也行,让他们永远在这肮脏狭小的小水坑中也行。把她扶在手心的滋味实令他潸然泪下,晋惕再也、再也不想放开她了。

戋戋啊,跟他吧!

晋惕在内心疯狂为自己呐喊。

他用这条命保证,对天发誓,他会一辈子对她好,不让她落半滴泪,且永不纳妾。只要得到她,让他放弃现有的世子之位和荣华富贵,做个贫贱的布衣,甚至被沈舟颐踩在脚下都行,只要能长久将她拥入怀中。

晋惕也哭了。

然而这份感动并没持续多久,就听那男人说:“还在地上装死多久?过来。”

戋戋擦擦脸上的溪水,抽噎两声,起身摇摇晃晃。晋惕登时把她拦住,雄鹰护住白兔,“沈舟颐,你别太过分。你也不爱她,为何非要从我们的感情中作梗?”

沈舟颐死死锁紧倒在晋惕怀中的戋戋,漫长、漫长地倒吸口气。

说不嫉妒不生气是不可能的,而且嫉妒生气得快死了。

“戋戋。”

“我再告诉你一次。”

“到哥哥这里来。”

这句话背后是什么意思呢,是病倒的吴暖笙,伸手要钱的姚珠娘,假贺家大小姐的身份,还有她身为一个女子,一个已嫁妇人的名节。

晋惕双眸猩红,连发号施令都忘记,死活拉着戋戋,只渴望她能选择他。

可是他给她的筹码是什么呢,是对她好,给她幸福,都是些太虚无缥缈的东西。

戋戋没得选。

她挣开晋惕,起身默默走回沈舟颐身边。

晋惕以为她爱沈舟颐,失魂落魄。

沈舟颐指节拭了拭她脸蛋上晶莹的水珠,视线缓缓下移,见戋戋胸口一片红,是刚才晋惕救她时太过激动弄出来的,充满旖旎的意味。

他怜惜的心情烟消云散,瞬间烦躁不堪。

“滚回你房里去。”

戋戋像木头人,涵秋扶着她就要走。

晋惕忍无可忍,决定今日就屠沈家满门,主要是沈舟颐,他真要大开杀戒。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豺狼

晋惕的脾气火爆上来真会杀人, 他手下有那么多手执利刃的卫兵,整个贺府都处于晋惕的重重围困中,人人都替沈舟颐捏一把冷汗。

但按律法来说, 沈舟颐并无罪咎, 晋惕完全没有任何权利诛杀沈舟颐, 甚至晋惕私自带兵闯入别人的民宅触犯大忌,沈舟颐可以反过来告他。

外人眼中,晋惕此番多少有点恃功扬威的意思。

在边关苦熬的这段时日里,晋惕半刻也没对沈舟颐放松过, 一直命顾时卿密切监视贺府的动静。他知道德贵死于沈舟颐手,邱二也死于沈舟颐手,为了跟他抢戋戋, 沈舟颐已经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 他莫名其妙当孩爹多半也是沈舟颐设计的……但知道也仅仅是知道, 没什么用, 他并抓不到能置沈舟颐死命的实质证据。

杀个平民不算什么,顶多吃桩官司名声不好些, 晋惕在心中安慰自己。他非是那等粗暴的武夫,但现在的情形唯有以暴制暴。他刚刚为圣上大败柔羌,难道圣上会因为杀一个平民惩处他不成?

杀掉沈舟颐,无穷的烦恼都会随之消弭。

身后刀光剑影, 戋戋却犹如个耳聋目盲的人, 痴痴怔怔离开, 对那两个男人的倾轧丝毫不加理会。

她真是失望已极, 厌倦已极。襦裙凉丝丝地塌在肌肤上, 她全身都是湿的, 连续打几个喷嚏, 冷得厉害。那两个男人就算把天都打塌下来,也不及她此刻换件衣服、喝碗姜汤来得重要。

晋惕待要血洗沈家,宫里的圣旨忽然传来,陛下龙颜大怒,斥责晋惕回朝后不先入宫觐见、上缴兵权,反而到平民百姓的私宅中胡闹。

魏王夫妇也甚为愠怒,他们还在家中干巴巴盼望晋惕归来,久久不见晋惕踪影,还以为晋惕路上出什么意外……不料他们的儿子早就回来了,眼里只有贺若冰那个贱.人。若不是沈舟颐从中阻拦,他怕是早钻到贺若冰被窝里了。

“您只顾及自己的儿女私情,鲁莽妄为,连父母大人都忤逆么?”

宫里的张公公翘首以待,连声催促,晋惕不愿就此放过沈舟颐,咬牙切齿。

沈舟颐以折扇轻轻推开晋惕指向自己的剑,“世子爷若再不回去,恐怕身首异处的就是您了。”

晋惕最厌恶沈舟颐这副嘴脸,就是他从中作梗,毁掉自己和戋戋的一生。晋惕双眸积蓄怨毒的毒液,他不会放过沈舟颐的,绝不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且走着瞧吧。

涵秋回去给戋戋换洗,戋戋抽噎哽咽,始终无法平定心绪。

涵秋小心翼翼劝道:“公子平时不这样的,今日因为世子过来捣乱,他才对您心肠硬些,夫人可莫要介怀。您总是这么哭,哭花容颜,到最后看笑话的还不是月姬那婢子。”

戋戋欲独自静静,叫涵秋先退下。

她明白,沈舟颐不是因为晋惕才对自己疾言厉色的,他把她当仇人,泄慾工具和复仇对象,时时刻刻都想杀掉她,她的尊严他也可以随意践踏。她之前还想过和沈舟颐和解,真乃异想天开,他说得没错,她和他是宿仇,不共戴天,注定你死我活。

戋戋把卧房门从里面反锁,沈舟颐要来的话,除非他有本事把这扇门给卸掉,否则她绝不让他踏入自己的闺房半步。昏昏沉沉睡一宿,时晕时醒,庆幸的是,直到翌日晨曦洒在戋戋泪膻的脸颊时,沈舟颐也并没来骚扰她。

她神志略略清醒,才懒得过问沈舟颐这一晚上去哪。他是宿在月姬处也好,出去眠花问柳也罢,就算再纳两百房妾室也跟她半分干系都无。

戋戋打定主意,和离,或者休夫,或者逃……若私逃再失败被沈舟颐抓住,抓住就抓住吧,他把她打死也好,左右这日子她不打算过下去了。

抱着破釜沉舟的念头,她心绪反而放轻松些。

戋戋叫来涵秋为自己梳洗,热水晕开眼睑下干皱皱的泪痕。简单盘个发髻后,她郁郁打开门,贺府蝉鸣幽幽鸟语寂寂,她还得去给贺老太君请安。

她情绪低落,刻意避开沈舟颐。可在贺老太君的寿安堂前,还是和沈舟颐不期而遇。斯人阴魂不散地纠缠她,她低着头往左走,那人的双脚也跟着向左;往右,那人也跟着向右。来回往复好几遭,都没逃得出去。

戋戋窝火,索性不去寿安堂,回头旋走,沈舟颐又挡在她面前。两人四目相对,气氛窒息凝滞到极点。他抿抿唇,突兀地问道:“昨夜锁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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