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珠+番外(52)

作者:洋洋兮与 阅读记录

可是没有。

他便知晓瑜珠真正的心结所在,道:“还有那件事,瑜珠,是我对不住你,你想打我骂我,我都能受着。那件事,我已经同父亲母亲解释清楚,他们日后断不会再拿此事说事,还有外头,我也已经把你离家失踪的消息散了出去,待你同我一起回去之后,我们便一道向外人解释清楚,日后外人眼中,你不会再是……”

不会再是什么?

那些难听的话,周渡到此时此刻才发现,他自己也是说不出口的。

可他却偏偏睁着眼睛,亮着耳朵,叫瑜珠听了这么多年,受了这么多年。

他忽而的停顿,终于换来了瑜珠抬眸看他的一眼。

不过是一眼,只听啪的一声,好似有积雪从树梢上落下。

却不然,那是瑜珠红着眼睛,打在周渡脸上的一巴掌。

他闭眼,知道此刻瑜珠不论做什么,自己都得受着。

这是他这么多年将自己妻子推入深渊却又袖手旁观的惩罚,这是他这么多年,任由家中母亲妹妹欺负她、羞辱她的惩罚,这是他这么多年,从未对她尽到过一分丈夫的责任,却又妄图她对自己时刻尽着妻子责任的惩罚,瑜珠即便再打他百下,也不为过。

萧索的寒风里,他同瑜珠都不约而同红透了眼眶,他想将瑜珠揽进怀里,抱着她告诉她自己错了,可瑜珠只是平静道:“既然你把一切都解决好了,那我们就以此巴掌为界,你不欠我任何,我也不欠你任何,那些所谓的名声,我也不在乎了,我们和离,自此一别两宽,互不相干。”

他摇着头,想告诉瑜珠这不可能,而瑜珠却继续道:“和离书我放在家中你既然当看不见,那此刻你正好在扬州城,我便即刻再去屋中写一封,拿出来,我们各自签了字,摁了手印,便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说完,当真半分留恋也没有地转身打算进屋。

周渡赶紧扣住她决绝的手腕,睁着越来越猩红酸涩的眼睛,道:“不可能,我今日来扬州,从不是来找你和离的,你即便拟再多的和离书,我也不会签。”

“那你究竟想怎么样?”瑜珠转身愤懑地吼道。

周渡声色喑哑道:“我说过,我想同你好好过个除夕,再带你好好地回家。”

“我没有家!我早就没有家了,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从见到他到听他说完那一堆话再到平静地再次提出和离,瑜珠一直都告诉自己要坚强,不能怯懦,不能哭,可是在提到家的那一刹,她真的忍不住,真的忍不住要将全部的怒火都发泄到周渡身上,眼泪像决了堤的河水,源源不断。

“我的家在钱塘,不在上京,我的家,早在三年前就叫别人一把火烧了个干净,没有人能为我找回家,没有人能为我申冤,我甚至连钱塘都不敢回,我怕自己看到那些东西,就忍不住会哭,我哪里还有家,你告诉我,我哪里还有家?”

“瑜珠……”

周渡被她的情绪所感染,竟然也忍不住在眼角泛了一滴泪,他上前将瑜珠拼命拥进怀里,摁着她的脑袋。

“会有家的,我知道钱塘回不去了,你也不喜欢上京那个家,可是等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等我们一家三口,有了自己的日子,我们就有自己的家了,你若是实在不喜欢住在那里,我就陪你搬出来住,我在外头还有几处宅子,你挑一个喜欢的……”

他话音未落,瑜珠便将他的袖子撸了上去,齐整的牙齿狠狠地咬在他的手腕上,是不留一丝余地的,撕心裂肺地咬。

他被咬得手背上青筋暴起,却也不肯轻易放手。

他感受到她滚烫的热泪就淋在自己的手背上,心下除却疼意,便只剩不断翻涌的酸涩情意。

他不想放手,他当真不想放手。

等瑜珠咬够了,眼泪也哭干的差不多了。

她抬起狼狈的脸颊,凌乱的发髻被阴暗的狂风不断吹散。

“周渡,你走吧,算我求求你了,你放过我吧,我哪儿也不想去,我就想留在扬州,我就想同云袅过我们两个人的日子,你不要再来了,如果,如果你对我还有一丝丝的愧疚,一丝丝的怜悯,就算我求求你,你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一定会跳江,我一定会跳江给你看。”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对上京那个地方的绝望,对周家那个永无安宁之日的宅子的恐惧,她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如若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一辈子都不。

可周渡还是不想放手:“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处理好的……”

“可我就是不想回去!”瑜珠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要在他面前哭多久,好像情绪一旦上来,便怎么也挡不住。

她绝望地蹲在地上,抱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真的要跳江才能解脱吗?这里出去就是护城河……

似乎是察觉到她目光的方向,周渡赶紧挡在她身前道:“好,不回去,你不想回去就暂时先不回去,你不要做傻事!你不许做傻事!”

黎容锦告诫的话再次在他耳边响起,他当时听到这话,只觉得震撼与不可思议,以为是家中的一切脏污妨碍了瑜珠回去的脚步,她忍无可忍才会说出那样的话,待他清扫完就好,可是在他亲眼目睹了瑜珠的绝望之后,他觉得,他或许还有很走的路要走。

他看向云袅:“把少夫人扶进去,熬碗参汤给她喝。”

云袅愣了一下,面色古怪地看了眼他,却不敢说话。

而周渡也只是抿着唇,没再说话。

见她慢慢将人扶了进去,又回头来捡掉在地上的两个篮子,他虽不曾跟进去,但也借着院门敞开的间隙,张望了眼院子里头的摆设与大致模样。

很简单,一样多余的东西都没有。除了一棵不大不小早就光秃秃的桂树,便只剩树底下还有一只板凳和一个浣衣用的盆,旁边用几根长短不一的竹竿支着,晾着几件衣裳,而后,便再没有其它。

再看这小院外墙,黄土做的墙皮早就有些剥落,坑坑洼洼,难看的很,俨然是一副年久失修的模样。

他好似突然便明白了云袅适才眼神中的含义,再看了眼这院子,转身大步往外走。

穿过冗长狭窄的巷子,回到熙熙攘攘的大街,彰平和春白都正姗姗来迟地赶到,等在那里。

“去给少夫人买些山参和补药,再买一些厚实的冬装,回来的时候再去酒楼买些热的饭菜,一并送过去。”他吩咐春白道。

春白马不停蹄便去。

剩下彰平跟着他,他看着面前开阔的扬州城护城河,道:“去陪我看看扬州城还有什么好的宅子空着。”

彰平一顿:“少爷是想要帮少夫人在这边安家?”

他黑着脸扫了彰平一眼,彰平便立马乖觉地闭了嘴。

主仆二人也不顾除夕有无人做田宅的买卖,直接架着马车往各处去。

瑜珠回到屋中,被云袅送到榻上裹紧了棉被,家中没有什么好的补药,她只能给瑜珠熬了一锅红糖姜水。

“暖胃的,小姐赶紧趁热喝了吧。”

她把汤碗送到瑜珠手中,帮她紧紧握住,才叫她颤抖不止的身子慢慢缓和下来。

她抬起崩溃的眼神:“他走了吗?”

“走了,奴婢适才去悄悄看过,外头已经没人了。”

“走了就好。”她缩紧在棉被中,喝了一口姜水,终于感觉自己从头到脚,在渐渐恢复暖意。

云袅忧心忡忡道:“只是小姐,姑爷就这么找来,说是您的丈夫,吴大娘的堂侄适才就在边上,恐怕是将他的话听进去了的,我们跟吴大娘说的是寡妇,你说,他回去会不会同吴大娘乱说?”

肯定是会的。

瑜珠漠然地眨眨眼。

“无所谓了,反正已经体会过上京那样的日子,名声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大不了,到时再换个地方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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