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婢+番外(8)

作者:苏小颠 阅读记录

本朝书法大家王瀚之还曾品评过他的字,说他人虽小,字却有风骨,外圆内有筋骨内涵,形体短秀而骨架劲挺,若是此后二十年心无旁骛专心练字,必成一代大家。

对于王瀚之的评价,裴境内心自得,可却并不想在书法上有什么大造诣。

他苦练字,是为了科考,考官瞧见他字好,也会有个好印象给个卷面的分数。

他旨在仕途,不想无声都用来练字成为什么书法大家。

只是这话却不能同王瀚之这位大师说,王瀚之出身琅琊王家,却不屑权势,最是厌恶贪图功名利禄,醉心仕途之人。

裴境自己用功的时候,除了偶尔会叫个茶,叫个擦手的手巾,并不喜别人打扰,算很好伺候,沈妙贞与徽墨便自己做着针线活,这么一下午就过去了。

这一下午,沈妙贞左手虽止住血,却还疼着,绣活做的也慢许多,可好歹也将两朵牡丹花都绣好,只差几片叶子。

晚膳仍是柳家婶子做的,裴境只用了一碗粥并两块豆沙饼,用的并不和口。

晚上点好火烛用纱罩罩着,屋内一片灯火通明。

小隔间里头,徽墨给沈妙贞弄了新铺盖,便退了下去。

晚上,裴境又开始温书。

沈妙贞看呆,公子也太勤奋了,这么努力不愧能中解元,等她有了假回家瞧见弟弟,得同他说说。

连裴公子这样的候门公子都得勤奋,他有什么理由不好好读书呢。

夜深了,服侍着裴境睡下,沈妙贞便也在隔间里睡下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隐约听见隔壁有响动。

沈妙贞听了一会,好像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还有翻来覆去床吱呀呀的响动。

“公子,可有什么吩咐的?”沈妙贞大着胆子问了一句。

隔壁传来裴境低低的声音。

“没什么事,你睡吧。”

“……”

沈妙贞没继续睡,又听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公子,可是饿了?”

7、7

“……”裴境有点不好意思,他年纪不大,作息却像是古板的老头子,最是讲究食不言寝不语,一日三餐均有时序,过了时辰哪怕饿着也不吃。

午膳和晚膳用的都不和口,他吃的也不多,可毕竟是十五岁的少年郎,正在长身体的时候,每日又要打拳练剑,也确实容易饿。

沈妙贞起了身,披上外衣,点了火烛又用纱罩罩上,拿了灯,便往内室去。

裴境正瞪着一双黑漆漆的眼睛,毫无睡意。

被昏黄的烛火一照,披散着头发的裴境便与沈妙贞打了个照面。

他一头青丝散着,唇红齿白,点漆如墨的眸子,乍一看好看的像个林子里的山精鬼魅。

沈妙贞瞧的一愣,随即便想起自己的职责来:“公子,可是饿了?”

裴境有点羞赧,好似平日里建立起来的冷酷莫测的形象有点崩塌。

“不,我不饿,只是有点睡不着,你自去睡。”

话音刚落,他的肚子便咕噜噜叫了几声,这下否认也不行了。

沈妙贞瞧着他的肚子,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裴境抿抿唇,暗恨肚子不争气。他心里叹气,垂下头去:“白日那点心盒子可还有剩的?”

沈妙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那点心盒子还是徽墨瞧着公子用的饭少,怕他饿,放在那的。

她把灯放裴境屋里,出去将开柜子将点心盒子拿出来,拿到公子屋里,打开盖子,里头却只剩一点子酥皮,那点心白日就给吃光了。

裴境有些气又无奈的很,旁人都没吃,都是他吃的,他却不记得吃了多少,两三口一个,就吃光了。

裴境瞧着点心盒子上头的描金边,上面三个烫金的“桂祥斋”三个大字,简直要将盒子盯出个大窟窿。

他也学他老师那般的养气功夫,可到底才十五,日日压抑着少年人跳脱的本性,也难免露出一丝半毫。

都怪“桂祥斋”的糕点做的太小,一个只有那么一点大,他几乎一口一个,这礼盒也做的华而不实,盒子挺大,里头糕点只有六块。

因为饿导致的心情不好,裴境无端端对着“桂祥斋”的点心生了闷气。

裴境也不去瞧那惹人心烦的空点心盒子,往床上一倒,拽着被子盖到头上,也不说话。

沈妙贞麻了爪,都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点心盒子里头只剩下了酥皮,也不能叫公子把酥皮捞了吃吃,或者叫公子饿着肚子睡。

她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问着:“要不奴婢去做一碗面来,奴婢瞧着咱们院子里的小厨房里头米面油都有,柴火也是现成的,点了灶做一碗面,不消一刻钟的事。”

好一会,才听裴境闷闷的嗯了一声。

沈妙贞笑了:“那公子且等等,奴婢很快就回来。”

“你穿上棉袄出去,别冻着。”

沈妙贞顿了顿,低低答应了,不过是一句随口的关心,她心里也有些暖和了起来。就像徽墨姐姐说的,公子果然是个面冷心热的人,支使奴婢干活对主子们来说再正常不过,若是主子想,哪怕只是一时兴起,叫你冬日跳水里去捉鱼,也得去。

六公子不折磨下人,她初来乍到服侍,便赏了一匹尺头,还能嘱咐她出去多穿些衣裳,遇见这样的主人,她已经无比知足。

流风阁里的小厨房没怎么开过火,里头却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也什么都不缺。

柴火在角落里头,摞的十分整齐,柜子里头有米有面有猪油,甚至还有一筐新鲜的鸡蛋,大缸里头是干净的清水。

沈妙贞撸起袖子,用绳子从背后穿过,再从袖口延伸出来,绕到背后系紧,便将袖口固定住。

灶台的大锅里头倒了清水,将底下柴火点上丢进灶堂,等着水开的时候,她便开始揉面,反复揉光滑,松弛了一会,就用擀面杖擀开,反复对折,拿刀切成细细的丝。

大锅里头的水开了,她将面丢下去,又准备了个大海碗,里头放上盐,酱油,再放一小勺猪油,兑上锅里烧开的水。等面翻滚起来,她又放了一点凉水,面煮熟后,用漏子捞起,放到海碗里。

裴境还在屋里懊悔,他果然不应如此放纵自己,白日的饭哪怕再不和口,也得多吃些,总比半夜被饿醒的强。

沈妙贞端着托盘进来,盘中一个硕大海碗,带着微褐的清汤,白白的面条在里头整整齐齐,上头还卧着一个圆圆胖胖的鸡蛋,鸡蛋旁边有两片绿生生的菘菜叶。

热气腾腾的,泛着一股香。

裴境本就饿的不行,此时瞧见这么一碗热气腾腾的阳春面,顿时更饿了。

托盘上,沈妙贞还给他拿了一副碗筷和汤勺。

不等沈妙贞给他布菜,裴境迫不及待的用筷子挑了面条,放了一些汤,用汤勺盛了一勺热汤,喝了一口。

人在饿的时候,吃什么都是香的。

这么一碗阳春面,用的都不是高汤,不过是水兑了酱油弄出来的,若放在平日,他瞧都不会瞧一眼。

现在,这碗平平无奇的阳春面,却在深夜,抚慰了他饥肠辘辘的肠胃。

世家公子哪怕饿极了,吃面的姿势也是很文雅好看的。

用了一小碗,裴境抬头,却瞧见沈妙贞正站在一边,有些局促不安,双眼盯着这碗面出神。

裴境对她招手:“你也来吃。”

沈妙贞一愣,局促的有点不敢:“公……公子,这于理不合吧……奴婢怎么能上桌。”

实在是个胆小的丫头,裴境难得温和了几分:“无妨,这半夜只有你我,旁人也瞧不见,你也用一些,用完就去睡。”

得了裴境的首肯,沈妙贞欢天喜地又拿了一副碗筷,只是她却不敢坐到裴境旁边,跟他平起平坐,只拿了个小兀子,坐到一边,从海碗里盛了一些,慢慢的吃了起来。

沈妙贞没有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只是略略束成一个麻花辫垂在肩膀处。烛火昏黄,将她发顶照的毛茸茸的,像个什么小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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