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10)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我愣了愣,“臣妾虽才疏学浅,但这句诗的释义还是略通一二的。”

皇上笑道,“先去用膳吧,朕想你也饿了。”

我,“……”我看是皇上饿了吧。

我与皇上携手步入前厅,将将落座,妍儿便来通传:“启禀娘娘,玉妃娘娘来了。”

我讶然地一笑,“这倒巧了,”瞧了眼皇上,皇上神色如常,不置可否,于是我道,“请她进来吧。”

妍儿应了声是,这便将玉妃请了进来。

玉妃踏着晚风迈过门槛,一股幽香扑面而来,她的贴身丫鬟沉鱼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衣裳,在旁恭恭敬敬地托着她的手。但我觉着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玉妃根本不需要她依托,她存在的价值应当是绿叶衬红花,星子邀明月。

玉妃顶戴金珠步摇,身穿粉白旗装,衣上绘有百蝶,蓝玉耳坠翡翠镯子,两手尾指与无名指都戴有镂空金制护甲,一身行头艳而不俗,媚而不妖,加之俊眼修眉,明眸善睐;削肩细腰,身材高挑,款款走来,宛若自仙境而出,降临凡世,令千山增色,万木峥嵘。

如此美人在我与皇上跟前行礼,我竟错觉受之有愧。

玉妃单膝蹲跪,“参见皇上、皇后,愿皇上、皇后万福金安。”臣妾不知皇上在这儿,原是来给皇后请安,不想打扰了皇上、皇后用膳,臣妾来的不是时候,这便回宫自省,还请皇上、皇后万勿责备。”

皇上竟然不置一词,单单“嗯”了一声。

玉妃盈泪抬头,“皇上。”

这一声“皇上”喊得又娇又软,任是铁石心肠也要化开了。

我道,“既然来了,就留下与本宫和皇上一道用膳吧。”

皇上不动声色地瞄了我一眼,我则端出一副大方得体的架子。

玉妃感激道,“谢皇后娘娘。”

沉鱼搀着她起身,按理说她心怀感激之人合该是我,可她那一双含情目却总往皇上那儿瞅。

我向歆儿道,“赐座,再添一副碗筷。”

歆儿搬来一把椅子摆在桌侧,玉妃看似诚惶诚恐地坐了。妍儿取来一副碗筷摆在她身前,我道,“妹妹无需客气,都是自家人,也不必太拘谨了。只是本宫这里的膳食不比妹妹宫里那般讲究,不知妹妹用不用得惯。”

玉妃微低着头道,“娘娘怎么这样说,倒让臣妾无所适从了。”

我笑了一笑,向皇上道,“皇上便请动筷吧。”

皇上点了点头,举箸拈了块糖醋里脊放到我碗里,“朕记得皇后爱吃这个。”

我抿唇笑道,“皇上记得不错,谢皇上。”

皇上道,“如皇后所说自家人一道用饭,就不必谢来谢去的了。”

我含笑应了声“是”。

玉妃插口道,“皇上与姐姐鹣鲽情深,可真叫人羡慕。”

皇上看也不看她,我再如何笑脸示之,也缓解不了她心里的失落,索性也不理她,顾自用膳了。

玉妃又道,“皇上已有多日不曾踏足后宫,臣妾想见皇上一面都难,想不到今日有幸在姐姐这里见到了皇上,臣妾的相思之苦也总算得以纾解一二了。”

皇上道,“有什么话等吃完饭再说。”

玉妃怔了一怔,又再含泪欲泣。

我心里叹了口气,虽然她行事一向如此,叫人一眼看出她的真实意图,在皇上面前也是矫揉造作惯了的,但今次她的确不该来此,皇上正与我温存的时刻,哪里容得下他人。她这不是上赶着来碍皇上的眼吗?

一顿饭吃得兴味索然,饭后玉妃仍不肯走,我命人在软榻旁置了张圆凳,她向沉鱼使了个眼色,沉鱼把那圆凳挪得离皇上更近了些,她才默默坐于其上。

我命歆儿上茶,歆儿很快端了三杯茶来,玉妃品了一口,略皱了皱眉,不声不响地看了我与皇上一眼,也不敢说什么,只是把茶杯递给沉鱼,微不可察地摆了摆手。

可她那点小动作还是落到了我与皇上眼里,我向歆儿道,“真是不懂事的丫头,这红枣茶给本宫喝也就罢了,皇上和玉妃娘娘不喜甜食,你们竟也敢上红枣茶,还不赶紧向皇上娘娘请罪,把这茶换了。”

歆儿忙跪到地上,“奴婢一时疏忽,还请皇上娘娘恕罪。”

皇上默不作声,玉妃惴惴不安道,“这也没什么,姐姐何苦动气,姐姐可是怀着身子的人,切莫为了这点小事劳神费心。”

我道,“所幸玉妃娘娘宽宏,不与你这丫头计较,否则可免不了挨顿板子,还不快谢恩换茶。”

歆儿向玉妃跪拜道,“谢玉妃娘娘开恩。”忙忙起身,把皇上手边和沉鱼手中那两杯红枣茶换上了西湖龙井。

玉妃思量片刻,还是不知死活地开了口,“说来姐姐有喜之事昭告天下已有月余,可姐姐这段时日不是在皇上那儿,就是闭门不出,不见外人,满宫嫔妃欲向娘娘道喜都没机会。臣妾连常伴姐姐左右,陪姐姐聊天解闷都是不能,臣妾心甚不安,总想着为姐姐做些什么,是而臣妾…”

“所以你想去佛堂敬香,为皇后祈福,愿祖宗保佑,皇后一索得男,为朕诞下皇子,朕便从此后继有人,江山永固。”皇上目光似剑,冷冷地盯着她,“爱妃拳拳之心,急不可待,是而爱妃打算明日就去。”

皇上的脸色变得深沉而可怕,“朕说的对么,爱妃?”

玉妃吓得浑身一颤,跌到地上,双膝跪着,瑟瑟发抖,“臣妾一片真心,还请皇上明鉴。”

沉鱼也跟着跪了下来,躬身垂首。

皇上漠然道,“究竟是一片真心,还是别有居心,你自己心里清楚。”

“皇上!”玉妃泫然欲泣。

“够了。”皇上不为所动,“你惯爱拈酸吃醋,在后宫兴风作浪,朕对你已是多番容忍,可你的心思不该用在皇后宫里。说吧,谁给你递的消息。”

玉妃花容失色,抿唇落泪,好似梨花带雨。

皇上道,“你若不肯说,往后就不必来见朕了。”

玉妃想不到皇上竟如此决绝,连辩驳的机会都不给她,委屈兮兮道,“是…是…如梦。”

如梦立刻从角落里窜了过来,跪到我与皇上面前,“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娘娘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真不知说什么好,她所犯的虽非死罪,可她是我宫里的人,却做了玉妃的眼线,给玉妃通风报信,以助玉妃争宠。

若我平日里有什么不检点也被她密告玉妃,那我岂不是要被玉妃拿捏?虽则玉妃未必有什么狠毒的心思,可人心难测,为求圣宠,难保她不会生出害我之心。

我无奈地看着如梦,“在永乐宫当差确实没有多少油水可捞,可本宫一向仁慈,何曾亏待过你们,给过你们委屈受?玉妃给了你什么好处,值得你做这掉脑袋的事?”

如梦涕泗横流,哭哭啼啼道,“玉妃娘娘只是说皇后娘娘这里若有皇上的消息便给她递个信儿,皇上与娘娘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奴婢若能原封不动地复述给玉妃娘娘听,玉妃娘娘觉得有用的话,便五十两一句;玉妃娘娘觉着无关紧要的话,便五两银子一句。”

我不禁失笑,“这乍听之下,倒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可你就没想过一旦东窗事发,你会是什么下场?”

如梦伏在地上,“奴婢知错,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手肘搁在茶几上,歪了歪身子,“说起来你这消息传得可真够快的啊,皇上才与本宫说的话,就被你传到了玉妃耳朵里。”

玉妃脸色煞白,哑口无言。

如梦抽抽噎噎道,“奴婢…奴婢…”

我回忆了一下用膳前皇上与我说过的话,其中不乏撩人之语,不会都被这丫头转述给玉妃知道了吧?

我刻意提高声量道,“还不从实招来,你几时攀上了钟粹宫,跟玉妃说过些什么,还有没有同党?”

皇上瞅了我一眼,我觉得他那是赞许的意思,便更理直气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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