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20)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我道,“因为人本身就是有一定恢复能力的,况且臣妾尚在闺阁中时,常常四处游逛,喜动不喜静,故而底子一向很好。偶尔患些小病小痛的,也都不是什么要紧事,卧床几日喝点热粥热汤什么的发发汗,自然不药而愈。”

皇上道,“可是朕怎么记得有一年秋末,皇后曾私下里给朕一大包名贵药材,说是看朕近两日脸色不好,又有几声咳嗽,叮嘱朕一定要按时服药,不可轻怠。”

我心里一惊,“皇上怎么连这点小事都记挂在心里?”

皇上眼眸深邃,盯了我一眼,“难道皇后都忘了?”

我忙摇头道,“怎会,臣妾与皇上之间的所有,臣妾都牢记在心,不敢或忘。”

皇上似是笑了一声,“是么?”

我道,“当然,只是臣妾年少时无知不懂事,那些药材…”

皇上平和地看了看我,“都是过去多年之事了,就算皇后曾经对朕有过不轨之心,朕也不会到如今再来追究。”

我心中惴惴,想说其实也算不上什么不轨之心,只是那年秋冬之际格外得冷,我听娘亲说表姨娘家的小女儿竟因一场风寒发热,高烧一夜退不下去便病故了。可我记得前些日子还和娘亲到表姨娘家看望过那个标致可人的小妹妹,怎么就突然再也见不到了?

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世事无常,生命脆弱,心里自是有说不出的难过与感伤。加上娘亲的身子也一年不如一年,我看着娘亲日渐憔悴的脸,心里的不安与焦灼越渐深刻。而当我到了学堂,竟看到一向交好的三皇子殿下也面有病容,我便深切地害怕起来。

他每咳嗽一声,我的心便为之一颤,我担心他熬不过那个冬天。于是我把家里的药材挑挑拣拣,翌日背了一大包就学,再趁放学人散之时塞给他。

我知道他在宫里无人关心,身边的太监嬷嬷都苛待于他,若是连我也置之不顾,他万一有个什么不妥,要我往后如何心安?于是我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若有不适,必须第一时间给宁国公府递个信儿,我一定会尽快赶来帮他。

但事后证明,是我想多了。

我精挑细选的那些名贵药材尽数被他送给了太医院,什么千年山参、百年灵芝之类的,他根本都用不上。不过好在太医院为答谢他的无私奉献,特地给他开了一剂主治咳嗽,副驱风寒的药。

说来也巧,当年给皇上开方子的御医正是如今给我安胎养身诊脉的太医院院使,全双福。听说他人如其名,不仅儿女双全,还一家和睦,父慈子孝。原本因他是个实心人,不懂得阿谀奉承、左右逢源,在太医院苦熬多年仍籍籍无名,是个只能给不受宠的妃子看病诊治的七品御医,但他那时看三皇子殿下自个儿没法煎药,身边人又不肯帮他,便把他留在太医院,亲自给他煎了药,看着他服下之后,才放心地让他离开。后来三皇子登基成了皇上,回回召太医都要点他的名,他自然官运亨通,一年之内连升三级,成了仅次于太医院提点的太医院正院使。

想来再过两年,那位已过花甲之年的太医院提点卸任归乡,空出来的职位便将由他顶上。

所以说人还是要多行善事,所谓好心有好报,总有它的道理。

可我此时总不能说,我当年是怕皇上跟那个表姨娘家的小女儿一样骤然病逝才送药材给他的吧,这种带有诅咒性的言辞若在皇宫大内里出现,诅咒的对象还是当今圣上,那可是诛九族的重罪,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说啊。

我只得另寻了个由头道,“那些药材皆是臣妾家中为给臣妾母亲治病而寻得,臣妾也不知管用不管用,又恰逢皇上那几日偶感不适,臣妾便想着送给皇上,让皇上试试…”

皇上轻笑道,“果然如此。”

我耷拉着脑袋,有种有苦说不出的感觉。

皇上依然平和地望着我道,“朕说了,过去之事,朕既往不咎,皇后不必忧思多虑。”

我蔫蔫道,“皇上宽怀大度,臣妾不胜感激。”

皇上神色凝了一凝,转过话题道,“皇后今日服药倒是爽快,是因为有朕在的缘故么?”

我心道,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但明面上,我还是稍稍敛容道,“有皇上亲自监督,那药再苦,臣妾也甘之如饴。何况那是安胎药,为了腹中之子,臣妾每日都会坚持服用的。”

皇上对我的认知与觉悟表示满意,又问我左臂上的伤伤势如何了,换药没有,还痛不痛。

我道,“皇上忘了,臣妾才说过的,臣妾幼时爱玩闹,诸如此类的皮外伤都是家常便饭了,这点伤痛于臣妾而言不算什么的。大概两三天换一次药就好,过不多久结了痂再待其脱落,就全然没事了。”

皇上没好气道,“凡事不可大意,难道皇后非得要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转圜的地步,才懂得收敛身心,韫椟藏珠的道理吗?”

我挺直腰板道,“可皇上不能保护好臣妾吗?”

皇上顿住了,我接着道,“皇上若是担心臣妾,大可以为臣妾肃清宫闱,不叫包藏祸心之人苟全于宫中,使臣妾能随心所至,随性而往,而非一再劝阻臣妾,限制臣妾的出行。何况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若是有人存心要加害臣妾与臣妾腹中之子,便是臣妾整日里躲在永乐宫中,闭门不出、谢绝来访,臣妾也未必能免受其害,保证自己与腹中孩儿安全无虞。”

我这番话发自肺腑,说得理直气壮,皇上一时间无言可辩,俊颜上那双凤目好似失却神采。

皇上怔了半晌方道,“想来朕便是如皇后心中所想一般无能,连自己的妻子都保护不周,明知她活泼好动,不喜束缚,却还要克制她的心性。”

这下轮到我懵然无语了,我是这个意思么?我怎么敢这么想啊,再说皇上在我心里一直都能耐得很,再没有比皇上更有能耐的了,不声不响地当了皇帝,立后纳妃,掌握天下人的生死,并且说要给我一个孩子便给了。

这“无能”二字,压根儿与皇上沾不上边。

可我还没来得及解释,皇上便说要回恪勤殿去批折子,我向他提议用过午膳再去,可他推辞不肯,我就只好恭送他离开了。

想来皇上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所谓人心叵测,防不胜防,他又怎能世事洞穿,揭开每一个人的真面目呢?

我那些话,委实是过分地苛求了。

第16章 人命攸关

我独坐榻上默默反省自己,妍儿见我唉声叹气,不由问道,“娘娘……

我独坐榻上默默反省自己,妍儿见我唉声叹气,不由问道,“娘娘这是怎么了?”

我道,“皇上走了,没人陪本宫用午膳了。”

妍儿道,“那皇上为何着急走呢,马上就到用膳的时辰了呀。”

我道,“大概又是被本宫给气走的。”

妍儿,“……”

我随手拈起一块酸枣糕入口,却有些食不知味,妍儿见我神色恹恹,咕哝道,“皇上走了,娘娘的心情就不好了,娘娘原不该让皇上走的。”

我笑了笑,“那不如你替本宫去请皇上回来吧。”

妍儿脸色一白,“奴婢…”

我气定神闲地瞧着她,等她表露忠心,她踌躇半晌,道,“奴婢这就去。”一溜烟往外跑。我忙喊她回来,“慢着,妍儿。”

妍儿便又乖乖回来了,“娘娘。”

我笑道,“皇上刚走,哪会无缘无故回头,何况皇上说了要去批折子,本宫无缘无故请他回来做甚?本宫可不能耽误国事啊。”

妍儿道,“可娘娘就要自己一个人用午膳了。”

我道,“那又如何?本宫这两年多半是独自一人用膳,不也过得好好的。行了,说了半天本宫都饿了,扶本宫去用膳吧。”

妍儿应道,“是,娘娘。”便扶着我往前厅去了。

我一看饭桌上六道菜加一锅汤,皆是滋补但口味清淡类之食,我尝了几筷菜喝了半碗汤就饱了。回过来到寝殿歇息,我觉着还是去陪着歆儿好,可还没动身,一个毓秀宫的小丫头便着急忙慌跑来求见,我听外头闹腾便亲自走到门口,那丫头一见我出来便跌跌撞撞地闯过太监们的拦阻,跪到我跟前,哭哭啼啼道,“皇后娘娘,求您救奴婢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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