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71)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皇上道,“朕、害怕失去你。”

我流着泪道,“可臣妾犯了宫规,大约也让皇上伤心失望了吧。”

皇上缓缓松开手臂,直直地望着我,“不重要,除了乐儿,什么都不重要。”

他如此真情实意,我却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他神色关切,握住我冰冷的手道,“乐儿,你怎么了?”

我无言以对。

这两年来他冷落我绝非毫无缘故,是我自己刻意不去多想,如今内中实情隐隐浮出水面,我更应该理解他,甚至于感激他的包容。

皇上似是慌了神,这么些年来头一回在我面前露出慌张之态,他又一次地问道,“乐儿…你怎么了?”

我垂下眼眸,“皇上不提,臣妾本不该问,可臣妾实在想知道,关于臣妾和裕王…皇上是何时得知的,是三年多前的中秋月夜,或是更早?”

若是后者,那么当初周勉失信于我,是否跟他有关?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皇上久未答言,我抬起头来看他,又问道,“臣妾触犯宫规,皇上从不严惩,甚至于为臣妾隐瞒至今,皇上不愿让外界议论之事,外界多半不知,便是知情也不敢议论。可近来为何风声四起?”

皇上神色凝重,我最后问道,“皇上宽纵臣妾,是因为臣妾贵为皇后,关系到皇室颜面,还是因为臣妾是宁国公兰征之女,是皇后之位,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皇上彻底僵住,连眼眸都变得毫无波澜。

今日又是个阴沉沉灰蒙蒙的天,周勉选的这个地方,真真是冷风直灌,四面几无遮挡。

我倒要为此而感谢他,感谢他选了个好地方,否则我这经年懒怠思考的头脑,要如何保持清醒?

我忽然发觉越是阴天,越适合大放异彩,我若是戏台上的一角,此时正正上演到高光时刻,台下的人都应该为我入迷,预备好戏曲终了之际为我抚掌称奇,叹为观止。

我蓦然笑道,“臣妾虽不聪慧,但到底也是王公之女,又曾在宫廷里混学多年,怎可能对前朝后宫之事一无所知?”

“可朕待你是真心的,乐儿。”他道。

不等我开口,他又道,“朕一直是真心爱你的,乐儿。”

这是他第一次对我表露真心,我却不知有几分可信。

最后他道,“只是乐儿从不与朕心意相通,自始至终,乐儿都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向闵公公使了个眼色,自己则微微侧身,没了言语。

闵公公向我凑近一步道,“春寒未消,还请娘娘早些回宫歇息,望娘娘以龙胎为重,外头的事,就不必操心了。”

我虽是对着他,两眼却盯着皇上道,“谢闵公公提点,本宫这就回宫好生将养身子,除此之外,本宫不会再对任何人任何事上心。”

闵公公嘀咕道,“这…”

不得不承认,我这说的是气话。

哪有人刚表白完就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的?他不应该让我来答复吗?他心中已有了答案,想必从一开始就是这么认定了的。

我扭头就走,他也没有喊住我,我便越走越快,不多时便回到了永乐宫中。

歆儿气喘吁吁地跟上来,“娘娘真是健步如飞,就跟后有追兵似的。”

我径直步入寝殿,坐在榻上生闷气,想了想却不知自己气从何来。

我觉得自己应该感到悲哀才是,一朝嫁入帝王家,从此便身不由己,己不由心,所谓伴君如伴虎,越是位高权重,越要小心谨慎。

可我自问这三年多来,从不曾玩弄权术,操控人心,想来这也是皇上对我放心的缘故之一。

可他说,他待我是真心的…

可我若不是宁国公之女,他还会娶我吗?

当初爹爹身系太子党,可太子英年薨逝,二皇子又狼子野心,爹爹转而拥护皇长孙,却日日心惊胆战,无一夜可安睡。

岂知情势一夕间突变,先帝驾崩,二皇子逼宫,皇长孙吓成了哑巴,先皇后以先帝遗旨为凭立三皇子为帝。

从来无人问津的三皇子竟登基为帝,朝野上下无不惊慌,诸般势力明面上纷纷瓦解,实际仍如蛛网一般纠集,若是不破了这网,九五至尊之位也只怕是个虚衔。

一道先帝遗旨成就了皇上的帝位,却不能保障皇上威信与实权,周赴登基前便在宫中隐忍求存,却不想登上帝位之后,更要与各方势力妥协周旋。

当初我不敢违抗圣旨入宫为后,心中已对他存有几分忌惮,尽管我知道,忌惮枕边人是多么可悲的一件事。

歆儿为我奉上一杯暖茶,妍儿为我解下身后斗篷,我顿感轻松舒适,可心里仍旧伤感不安。

我喃喃道,“本宫该怎么做…皇上到底想要本宫如何?”

歆儿与妍儿都低着头,默不吭声。

我又道,“本宫只是不欲亏欠于他…明明是他负了本宫,为何本宫心里如此不安…”

我余光瞥见歆儿跟妍儿脸色突变,俱是屏气敛声,两手隐隐发颤地互相磋磨,身板立得笔直僵硬,脑袋却耷拉得像个蔫儿了的花朵。

做我的贴身侍婢,也真是为难她俩了。

可若是当初,周勉迫于皇权威压而不能娶我,将我拱手让给皇上,如今又为保皇室颜面而被迫远征,其中不知有几分是为我在宫中的处境考虑,那么我与他之间,究竟是谁欠谁更多?

关系到利害的感情,实实是笔烂账。

第55章 关照玉妃

二月初九这天,我登上高楼眺望远方,那秩序井然的军队渐行渐远!

二月初九这天,我登上高楼眺望远方,那秩序井然的军队渐行渐远,从蜿蜒盘旋的长龙模糊成了一道虚影,而后便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可我迟迟未有举步离去之意,我好似在沉思又好似在发呆,再不然就是闲极无聊站在此处吹吹风。

听说洛清雨这回是真的病倒了,皇上特派太医到王府为其诊治,可洛清雨的身子打娘胎起就弱,太医们也束手无策,只能是用名贵药材吊着,看能不能有起色。

什么千年参万年茸,只要皇上不心疼,太医们只管用就是了。

我感慨于她为心中挚爱奋不顾身的同时,也不免为自己的身强体健感到幸运。

我抬头望天,一来是为缓解脖颈酸楚,二来是因为…

我思念娘亲了…

其实自娘亲病逝那年起,我心里便对父亲有了芥蒂,我常常在想,倘若父亲能对娘亲多几分真情,而非过分的敬重,娘亲会否因心有所托而长久地活下去。

我甚至觉得,若不是娘亲多年来郁结难舒,也不会未足四十便因病离世,而她心底里的结,正是源自于父亲。

幼时我私以为是娘亲太过敏感,心思太过深重,即使父亲不曾对她抛却全部真心,难道她就不能好好过日子了?

命是自己的,为何要托赖他人而活?

何况父亲待她已经很好,她又何必执着于真心。

直到娘亲离世,我深深懊悔,我悔恨自己没能对娘亲更孝顺一些,没能给她多一些的陪伴和理解。

也许娘亲就是个小女人,她虽表面上维持着出身名门的端庄与宽厚,实则她对父亲的爱慕之心,致使她眼里容不得沙子。

当然她不是针对旁人,而是针对自己,这辈子没能得到心爱之人的真心,她当然哀莫大于心死,郁郁寡欢直至终了。

我真的很后悔,这份悔恨之心使我对父亲生出了怨念,更在父亲迎娶苏娴雅过门之后发芽壮大,从此再不能去除。

歆儿想必是担心凉风漏进我衣裳领口,便上前一步来替我拢了拢衣襟,关切道,“娘娘,咱们回去吧。”

回去?

回哪儿啊?永乐宫吗?

我难掩自嘲地笑道,“除了永乐宫,本宫还能回哪儿去?”

歆儿一头雾水地看着我,顿了顿道,“娘娘贵为皇后,六宫嫔妃都要臣服于娘娘膝下,娘娘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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