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73)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皇上又道,“朕已赏赐给沈承翊一方宝剑,嘉奖他护送皇后之功。”

所以这次我又是被大内侍卫用担架抬回永乐宫的?

我道,“臣妾委实要多谢他,谢皇上替臣妾嘉赏于他。”

皇上沉默以对。

“其实臣妾自己倒没什么,只是徒惹皇上担心,臣妾深感自责。”他又露出那副我看不透的表情,我见他仍不说话,便又道,“若是皇上并不担心,那臣妾倒免于自责了。”

皇上忽然意味深长地瞅着我,“皇后只管按自己以为的以为便是。”

我道,“既然臣妾无事,皇上倒也不必守在臣妾宫里,只是臣妾受玉妃所托,不得不问皇上一句,玉妃何处惹恼了皇上,竟至于她身在病中,皇上却不闻不问。”

皇上道,“她不该在朕面前提及你。”

我道,“这不是她的错,若仅是为此,臣妾可与她说,再不在皇上面前提及臣妾,也就不会再惹恼皇上了,还请皇上原谅她这一回吧。”

皇上道,“若是朕不肯呢?”

我愣了,“不肯什么?”

皇上忽然眸光深沉地盯着我,我恍然醒悟,“那皇上要如何才肯原谅玉妃?”

皇上皱起眉头,“你为何如此在意她?”

我道,“臣妾方才已说了,臣妾受玉妃所托,皇上岂不知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的道理。”

皇上默然片刻,忽轻笑道,“也许在皇后心里,朕永远处在末尾的位置。”

他眸中笑意与悲望交杂,竟使我心中一恸,可我仍面色平静道,“皇上受万民景仰,便是臣妾,也难望项背,何来末尾一说?”

皇上深深地叹了口气,“乐儿,朕就在你身边,就在你眼前。”

我自然知道他就在我身边,我眼里看得到他,心里也有他,可我无法体会他的失落。

殿内太过安静,使众人皆感压抑。

我便换了个话题,“想来晚膳已备好了,还请皇上与臣妾一同用些吧。”

皇上良久不表态,我也只能干等着,就在我几乎又要睡过去之时,他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我本是觉着饥肠辘辘,预备大快朵颐的,哪知到了饭桌上,我却食欲缺缺,连举筷的力气都没有。

皇上照常喝了汤,每样菜尝了几口,饭吃了一小碗,既没有表现得特别有兴致,也没有表现得特别没胃口。

我忽然觉得他是不是习惯了,习惯了隐藏情绪,习惯了人前伪装,不让任何人揣度出其喜恶正是帝王之术最核心的部分。

可我是个实实在在的人,我不喜欢勾心斗角,不喜欢两面三刀,如果我想要的,是必须费尽心机才能得到的,那么我宁可不要。

闵公公和歆儿分别端来茶水,而后亦都跟着个端着瓷皿的丫头,我与皇上各自漱了口,洗了手,一后一前回寝殿歇息。

入睡前他坐在长榻一端,手里握着本《论语》粗略翻阅,那是我近来常读的书,因为我虽无甚才学,但我不愿我的孩子如我一般。所以要从怀胎时抓起,及早启蒙其心智。

我不由自主道,“若是这孩子能像着皇上就好了。”

皇上一愣,抬头看着我。

我真心实意道,“皇上自幼聪慧过人,不论所学为何都是一点即通,又勤奋刻苦,精益求精,从不骄妄。反观臣妾,天资平平还不肯下苦功夫,生性散漫还贪图安逸,到如今琴棋书画竟无一样可登大雅之堂。臣妾自知庸碌,只愿这孩子别像着臣妾,不论是内里还是外表,臣妾都希望他能像着皇上。”

总之皇上仪表堂堂,文韬武略,而我一无是处,毛病多多。

皇上眼神变得极温和,“朕倒觉得,若能像着乐儿,才是这孩子的福分。”

我甚讶然,“皇上何出此言?”

皇上道,“像着乐儿,便没有那么多的烦恼。”

我,“……”

合着我就没烦恼了呗。

皇上又道,“乐儿不是从小便率性而为,不顾他人看法,只遵循自己内心所愿吗?”

我干笑道,“也许臣妾心里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洒脱随性。”

皇上道,“这世上本没有谁能真正自由,无挂无爱,能得几时舒心遂意,已是难能可贵。”

我道,“若是如此,难道皇上就没有舒心遂意之时吗?”

皇上像是被我问住,怔了怔才道,“朕…确然有过。”

我道,“所以还是像着皇上好,聪颖好学,怎么都比不学无术好。”

皇上难得地赞同了我的见解,“或许乐儿说得对。”

当然我说得对,聪明的人比如皇上掌握生杀大权,而不聪明的人比如我小心谨慎,诚惶诚恐,地位孰高孰低,不言而喻。

皇上又道,“但朕并不在乎,咱们的孩子像朕多一些,还是像乐儿多一些,朕都喜欢。”

承迎的话谁不会说呀,我又再干笑道,“皇上喜欢就好。”

若我生了个混世小魔王,但愿皇上能记得今日之言。

我转头向歆儿道,“把本宫的花篮子拿来。”

歆儿应了声是,从里间的储物柜里取出一个以干花为饰手工编织的竹篮,而后交到我手里,

我把篮子放在桌几上,从中捞出一枚绣有如意纹的荷包,伸手递给皇上,皇上默不作声地接过。

我道,“这荷包臣妾不日前绣好后便搁在香料中储存,臣妾手艺不精,本羞于将之赠予皇上,可皇上曾见过,那时臣妾答应要绣好送给皇上,臣妾不敢食言,还望皇上不要嫌弃。”

皇上凝视着那杯荷包,又以指腹轻抚其上绣纹,温声道,“这是乐儿亲手为朕绣制的,朕喜欢还来不及,怎会嫌弃。”

我按惯例道,“皇上喜欢,是这荷包的福气。”

皇上仍一瞬不瞬地盯着那荷包,我试探性地道,“毕竟不是每个荷包都有这般的福气。”

皇上这才重新抬起头来,我眨巴眨巴眼睛,等着他把话题引到玉妃那枚荷包上,可他半晌才道,“皇后想说什么?”

我歪歪脑袋,“就是…或许有其他妃嫔也给皇上绣了荷包…”

皇上神色中的温存渐渐消无,眉宇间浮上一抹惶惑。

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他眼下这副神态若不是装样子,就是玉妃骗了我,她根本没给皇上送荷包。

可我怎么也想不通,玉妃有什么必要说此谎话,难不成就为了让我在皇上面前出糗?

而后皇上瞧了闵公公一眼,闵公公道,“皇上,玉妃娘娘日上派人送了一枚荷包过来,皇上忙于政务,想是忘了。”

忘、忘了?

果然书读得少,想象力就不够丰富,我竟没有想到这一茬。

可沉鱼不是说皇上让闵公公收着了么,哪能这么快就忘了,恐怕是他压根儿没去在意玉妃送来的是何物吧…

皇上神色深沉,微垂眸,“原来皇后意有所指,仍是为着玉妃,皇后这份用心,倒真叫朕感动。”

我心头一堵,便是我再愚笨,再不懂得察言观色,也能看出他此时绝非是感动的模样。

我像犯了错似的小声道,“皇上,玉妃身在病中,臣妾只是…”

“不必说了,”皇上像是压抑着怒意,截断我的话道,“朕已然明白皇后想说什么,待玉妃病愈,朕自会去看她。”

他霍然起身,我以为他是要气冲冲地离开,却不想他背对着我道,“朕累了,皇后可要与朕一同就寝?”

我有点儿犯糊涂,惶惶然道,“时候不早,臣妾自然是要歇下的。”

皇上一声不吭地站立片刻,忽然一个转身把我抱了起来,我出于本能地勾住他脖颈,慌张道,“皇上…”

皇上抱着我到内室,把我放倒在床榻上,又命人送来热水共我俩洗漱。

我内心默默腹诽,他们老周家的男子是不是都喜欢仗着自己臂力惊人不顾别人意愿把别人抱起来啊。

上回周勉抱着洛清雨跟我对峙,这回周赴猝不及防抱我入内室,我连半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周赴臂膀结实得跟城墙一般,我脑袋倚在他肩头,心里的不安渐渐消失于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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