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从天降(83)

作者:依文 阅读记录

父亲要为此事付出的代价太大,我只是希望能为他减轻一些,尽我所能地,守护父亲晚年。

第64章 早产

暑月将至,我尚在为父亲之事忧心,一碗与平日无异的药汤呈至我跟前,……

暑月将至,我尚在为父亲之事忧心,一碗与平日无异的药汤呈至我跟前,我丝毫没有多想,随手接过便抬袖掩面,一饮而尽。

哪知我将将放下药碗,腹中便剧痛无比,那是我毕生无法想象的痛。

我痛得龇牙咧嘴,痛得连声尖叫,华服很快被汗水浸湿,我的身体好似要被撕裂开。

妍儿见状,脸色吓得发青,“娘娘怕是要生了!奴婢这便去禀告皇上!”忙不迭地往外跑,另派一人去请太医。

歆儿在旁手足无措,与我一同流着汗,带着浓重的哭腔慌张道,“娘娘…娘娘撑住啊,皇上一会儿就来了,太医也会很快赶到,娘娘一定要坚持住啊!”

我痛得无法言语,五脏六腑仿佛移位一般,若不是挺着个肚子,我只怕要痛得在地上打滚。

我自认为从非矫情之人,若不是属实痛得难以忍受,我绝不会表现得如此夸张。我人生中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痛得死去活来,生不如死。相比之下,什么情伤,什么心痛,什么求而不得、为情所困,根本不值一提。

我终于理解了常言为何说生过孩子的女人,就是在死亡边缘走过一遭。尤其是我这种从小没怎么吃过苦受过罪的人,爹娘顶天了也就罚我在先祖祠堂里边下跪自省,哪舍得动用家法拿藤条抽我。

毕竟我可是家中独女啊,尽管我很快就不是了。

一众太医和产婆很快赶到,我已在多名侍女的搬扶下挪到了床榻上,我几乎挠破被褥,一名产婆道,“娘娘这是要生了。”

众人便忙得团团转起来,烧水熬药换手巾,出出入入来回转悠,仿佛谁若是待着不动便就犯了弥天大罪。

我两手拉着吊绳,两腿在被褥底下弓着,我觉得自己像是受困于蜘蛛网上的瓢虫,奋力挣扎却动弹不得,只能绝望接受命运的残酷。

五六名产婆围着我直叫唤,“娘娘用力啊,用力啊娘娘…”

我被她们嚷得脑瓜子疼,可又没力气让她们闭嘴,皇宫里的女人命运不由自己掌控,能否怀上孩子取决于皇上也就罢了,不曾想连何时生子都是皇上说了算。

妍儿对我道,“娘娘,皇上在外边陪着娘娘呢,皇上说定要娘娘母子平安,绝不许娘娘和龙子中的任何一个有事。”

我心里只觉得可笑,皇上能把持所有事,却终非神明,岂能掌握生死?

这事有不妥,可我终究无策。

痛不欲生之感,我今日算是了悟了个明白,若这世上真有魂灵,我真希望我的魂灵能超脱身体,等这孩子生了出来再归回。

我没想到痛着痛着还能晕过去,可还没消停片刻又被吵醒,周围人都在“娘娘…娘娘…”地喊,可我却仿佛步入一种玄妙的境地,喊声就在我耳边,却犹如隔得很远很远。

我痛得发懵的脑海里涌起曾经年少时的画面,当我的目光不再总是停留在周勉身上,我渐渐关注起周赴来,只因我随性逍遥惯了,我不喜周赴整日里闷不吭声的性子,可内心又对他生出依赖感。

周勉是我无法靠近的人,可周赴的世界里仿佛只有我,只有我能与他出入相随,只有我能请教他学业疑难,也只有我能同他互诉衷肠,以至于后来有旁人意图接近周赴,我都假借不让他再受欺负为名挡在他身前,将旁人拒之于千里之外。

其实我心里知道,不是每个人都心眼坏,都看周赴不顺眼,都刻意排挤他,总有那么一些是想与他交好的,尤其是那几个达官贵人之女,只看他长着一张白白净净的脸便春心荡漾,内有所属,甚至还觉得他沉默寡言、闷不吭声的样子很惹人爱。

当是时我半点不觉得自己有错,可后来想想,我却是太自私了,我为他挡桃花,不给她人机会,却没有想过周赴是否希望我这么做。

入宫后我便想开了,从不争风吃醋,周赴要如何都随他去,我再不干涉,当然我便是想干涉,也未必干涉得了。

我还记得有一回大风天,我兴之所至带着歆儿驾着马车赶到城外落霞山上放风筝,哪知刚上山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不一会儿便电闪雷鸣,风雨交加。我与歆儿困在山上等雨停,生生冻了大半日方才趁着雨小些下山回府。

原本以我的身子骨,这点小风小寒碍不着事,但歆儿受不住染了风寒,又偏要强撑着服侍我,我拗不过她,容她在跟在身侧,整日里听她用沙哑的声音同我说话还不够,病气也过给了我,闹得我也病恹恹的,像个蔫了的丝瓜。

周赴见我那般,傻呆呆地望着我半天,也不开口问询,只等我自发解释了前因后果,他才说一句“你那日不该上山”的话。

我支着额头觉得有点犯困,他又补充道,“前日天阴成那样,显是有雨,你竟还上山去放风筝,你是成心不想好过么?”

我摆摆手道,“所谓天有不测风云,我哪能预料它下不下雨的。”

周赴又是半晌不言,往常我总以为他是被我噎得没话好说,后来才知道他是什么话都藏在心里不愿说出来。

左右我都习惯了,也就不管他顾自趴在桌上,枕着自己的胳膊,闭目养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隐约听他道,“若我在就好了。”

短短六个字仿佛蕴含着无尽的落寞与伤感,我从前只觉得他声音好听,有一种令人心安之感,那一刻才发现他的话语竟能饱含如此的深情。

其实我想说,我并不是因为在山上淋了雨着了凉才得了风寒的,而是歆儿意志顽强对我不离不弃之故。但我那时实在没精神,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只得作罢。

若他在就好了,这话从一开始就不成立,到如今更是与事实相悖。

我的一切愁苦与无奈,分明都是他带给我的。

我屡屡痛晕过去又被众人闹醒,歆儿十分努力地喂我喝参汤,但我却是没喝下去多少,又给我含服参片,但我觉得除了苦了舌头之外没多大用。

太医们想了很多办法缓解我的痛楚,各样的药也都试过了,产婆们也一刻不敢放松,如此折腾了近乎一整夜,就在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的时候,一声婴儿啼哭犹如惊雷般唤醒了阖宫上下,乃至于全京城的黎民百姓都在这一瞬间苏醒。

而我只觉得想哭,眼泪不自觉就从眼尾滑落,止也止不住。

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歆儿为我拭去泪水,轻声宽慰道,“娘娘顺利诞下皇子,今后再不会有烦忧了。”

我听她的声音也带着哭意,想来是她也觉着不易吧。

她说我诞下皇子,我果真生了个儿子?

可今后再不会有烦忧这点,只怕是说来哄我的,我一向不喜听哄人的话,我怕自己当真。

周围人都大感轻松地庆贺,“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娘娘喜得贵子,皇上说要厚赏永乐宫上下,往后娘娘的地位更是无比尊崇,无人可撼,娘娘只管享福就是了。”

她们这些刺耳的话音实在聒噪,我不想理会,只想看看自己的孩子,可还未张口,我便昏了过去。

睡梦中我仍记挂着父亲,又惦记着我的孩子,我想这便是血缘亲情的力量,我能醒来,父亲也一定可以。

我能荣耀加身,则必定能庇护父亲余生。

皇上约摸是听了旁人劝告,不宜来此糟污之地,所以我在昏晕过去之前没能见到皇上,但我想总有机会的,皇上便是不念及我,也总不会让嫡长子有一个罪臣外祖父。

我再醒来时,竟有种仿若隔世之感。

歆儿忙道,“娘娘,您醒了?太好了,您终于醒了。”

我歪着脑袋看到她那几乎要喜极而泣的表情不禁在想,难道我昏睡了很久?

上一篇:侯门婢 下一篇:关山难越

同类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