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御史(26)

作者:扫红阶 阅读记录

不到半柱香时间,清平院主事跪在她面前。

她只问一句:“张湍呢。”

清平院主事猛地开始磕头,声响犹如擂鼓之音。

“说。”

“回禀公主,请公主恕罪,奴婢当真不知。今晨张大人如往常一样寅时起身入书房,是次杏在书房内服侍。卯时次杏抱着一叠书出了院子,说是今日张大人不讲课,要将这些书给樊少师送去,便换成泉入书房伺候。等次杏回来时已近晌午,顺道将午膳带入书房了。到了傍晚,书房烛火突然熄了,久久不亮,奴婢以为书房里没蜡烛了,就去送蜡烛,结果敲了许久门都未见人开。奴婢擅自做主撞开了门,书房里已一个人都没有了。”抖着哭着说完,又继续磕头求饶。

抄录书卷,饱读诗书却以白话批注。

说什么抄书练字、温故知新,分明是早有预谋想逃出宫去,留下几册书给樊云生作学习之用。

他竟敢骗她。

竟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筹谋背叛。

清平院主事仍在哭着磕头,她听得心烦,发落道:“拖出去,赐死。”待其哭声远去,方又吩咐道:“将听桦阁主事和樊云生一并叫来。”

这次只半盏茶的功夫,听桦阁主事连滚带爬地跪到她脚下,不等发问便老老实实交代说:“卯时一刻次杏来过一次听桦阁,是给樊少师送书,停了不足一刻钟便走了,此后奴便再没听到那院儿的消息。”

哭哭啼啼说了这些,却没丁点儿用处。

她不耐烦道:“拖出去。”

次狐从旁低声道:“许是出了院子,在海晏河清殿迷了路,或是因着伤病耽搁在什么角落,这才迟迟未归。”

“传崔慑来。”她对这些推测不置可否,只命人传令下去。

今夜宫中婚仪,多有外人外臣入宫,崔慑担禁军统领一职,增了两倍人手并亲自在场护卫宫中安全。

片刻后,崔慑与樊云生一同入殿。

樊云生年纪小,虽是与听桦阁主事一同出发,同样是一路奔跑,却慢了许多。到殿时强撑着问过安后,方开始气喘吁吁,几乎摔在地上。次狐看着心疼,给他递了温水,又拍着后背顺气。

崔慑则先行回话:“公主传唤末将有何吩咐?”

她看着樊云生喝呛了水,失声一笑道:“今夜闭锁内廷,任何人不得出入。”

“任何人?”崔慑惊讶,今日宴席未开,所有外臣及其家眷尚在宫中,若依此旨意行事,岂非要将这些外臣尽数关在内廷?

“不止今夜。”她当即改了旨意,眨眨眼道,“从现在起,你调禁军入内廷搜查各宫各苑,要一寸不落。各宫门前都要有人把守,即便是东楼下那株老槐树的叶子落了,也得落在宫墙里头。”

崔慑问:“公主是丢了什么东西?”

“确是丢了东西。”她向樊云生招了招手,示意人到近前来,“阿兰生辰那日本宫带去你家的张状元丢了,你需得给本宫找回来。宫内找不见,就调军出宫去找。什么时候人找回来,什么时候开宫门放人。”

崔慑犹疑片刻,随即领命。

“人在不在宫内,一个时辰内,本宫要知道结果。”

“末将明白。”崔慑领命离开宣天阁,调来一队禁军四下传旨。

樊云生呛水咳得双眼含泪,眼角发红,昂头望着她问:“公主娘娘,是老师不见了吗?”

“他想逃。”她笑吟吟掐住樊云生的脸颊,“但本宫不准,他便逃不掉。”

赵时佼离得最近,一干对话听得分明。意识到她动了真格,正欲悄悄离席,却被抓个正着。

“跑什么?”她抬眼看去。当即便有内侍上前,堵在她坐席左右,拦住去路。

“你要看人,等我抓回来自然让你看。”

不多时,殿外吵闹起来,禁军拦在各处门路关口,禁止任何人出入。皇子亲王、臣子诰命,皆不明所以,禁军只设卡拦人,却不回话,惹得这群人吵着闹着要见皇上。

只半盏茶后,崔慑所调增援人马赶到,在人群中寻找张湍踪影。

很快此事惊动?????太子与赵令彻两人,赵令彻安抚孟文椒在婚房等候,与太子一同折回主殿。次辅王焕在途中拦下赵令彻,亦在询问内情,二人相视一眼,并未给出答复,王焕便随之一同赶去主殿。

主殿堂上,赵令僖手边摆着一盘金珠子,颗颗都有葡萄大小。

堂下宫人整整齐齐跪着,手中举有细长花瓶。

她捏起金珠子抛出击中瓶身,声音或清脆或沉闷,仔细辨认,竟能依稀辨出五音。颗颗金珠撞击瓶身,一阙歌谣悠悠荡出。

刚至主殿,三人便见一地金珠子滚动,面面相觑。

太子上前问道:“却愁,同哥哥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她又抛出一颗金珠子,此次传来是碎裂之音。宫人手中瓷瓶裂隙,瓶中水液透过缝隙淌出,漫出淡淡酒香。

“张湍不仅骗我,竟还敢逃。”她往案上一趴,不满道:“我叫崔慑把他揪出来。”

王焕大惊失色:“公主兴师动众,只为寻张湍一人?”

作者有话说:

大概周三入V。

第24章 (含入V公告)

“莫说丢了个人,即便却愁丢一根针,也使得。”太子示意赵令彻请王焕离开殿中,随后招来礼部主事问:“今日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可来了?”

礼部主事匆匆上前回话:“启禀太子殿下,林将军现下就在殿外。”

“去传。”

赵令彻在旁劝说王焕暂离此处,以免横生枝节。

王焕叹息拂袖,随之向外行去。还未跨过门槛,又闻太子欲寻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即顿住脚步,怔怔回身看去,难以置信道:“太子殿下,五城兵马司担着整个京城的安稳,殿下这是要动整个京城的兵?”

说话间,五城兵马司总指挥使林胤已至殿前,同王焕点头示意后,直向太子行去。

“靖肃公主宫里丢了个人。劳烦林将军封住京城各出入口,带兵挨家挨户搜查,务必三日之内将人找出来。”太子交代过后,稍作停顿,再补一句道:“此次搜查,上不避王府衙门,下不遗破庙凶宅。”

林胤瞥向伏案无聊推金珠的赵令僖,只问:“敢问太子殿下,这是公主的旨意,还是殿下的旨意?”

“本宫无权调动五城兵马司官兵。”太子含笑回答,“自是公主旨意。”

林胤又向赵令僖问:“敢问公主,搜查京城是为寻找何人?”

她指尖轻推一颗金珠,金珠滚至桌案边缘摇摇欲坠,她吹了口气,金珠摇晃两下终是坠落,她方笑道:“殿前御史,张湍。”

一个时辰后。

崔慑麾下副将来报:“启禀公主,内廷各宫各苑搜查完毕,蚂蚁洞都捅开看了,没见那张湍身影。想必已经溜出宫了。”

“跑得真快。”她直起身,衣袖自案上抚过。

满案金珠无序掉落,当当作响,滚珠乱行,骨碌难停。

副将胆战心惊再问:“崔统领仍守在宫门前,遣属下叩问公主,是否要放赴宴的各位大人出宫?”

“告诉他们,什么时候人找回来,什么时候他们就能出宫。”

经这一闹腾,婚宴虽照旧开席,席间众人心中惶惶而食不知味。

张湍失踪,王公大臣及其亲眷皆被扣在内廷不得离去。宫外候着的各家马车聚在宫门前,眼见守门禁军足足增了两倍,惴惴难安,各自派人回府传信。守至天亮,宫门仍紧锁不开,几家府中却传回消息。

五城兵马司将士连夜铺遍京城主要街巷,凌晨便开始挨家挨户搜查,搅得各处人仰马翻。各府各宅哭的哭、闹的闹,最终都被一句“奉靖肃公主旨意搜查全城”给镇住,眼睁睁看着家中被搅得鸡犬不宁,也只能忍气吞声。

困在宫中的王公大臣,有些得分冷僻宫院暂住,有些只得一条长凳,在宣天阁外广场上依次排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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